“你不該惦恨我滿手血腥,罪孽深重嗎?”晏凝淵盯著那一點微弱的火光,他隻是想問,他想要的是一個同他人不一樣的回答。
許是覺著楚厭清同那些人不一樣罷了,可總歸不也是那兒的人嗎?他又在期許些什麼。
“那是聽來的,並非真。我要親眼瞧見,才敢下論。”楚厭清的聲還是好沉,又不敢靠前。
許多話語,想要宣之於口,實為難。每一次都想著他走時,自己會鬆手。
可若他真的要回去了,自己真的還鬆得了手嗎?
“你……”晏凝淵這回不知要說什麼,頓住了手,那一撮白發一下落了下來。燭火微曳著,白衣往他對麵坐了下。
夜雨帶著風聲。
桌上擺著一局棋,指上白子遲遲不落。餘光撇見一隻紅山茶正開得好極。
往窗外瞧去,樹有新葉落下。還記得初臨曲山,這是一塊荒地,能視之處難逢生機。
“你……在外麵嗎?”他似是聽見了什麼動靜,白子又捏回了手中。走到窗前,外邊的花瓣被雨水打了下來。
他沒瞧見那個送他山茶的人。
隻是他總覺得那人一直會來。淺茶色的瞳眸盯著地上落著的紅瓣,許久。
雨一直未停。竹舍中,楚厭清臥在榻上。燭火還未燃儘。
晏凝淵總是靠著那一朵花,似回到了許久之前的安逸。少了成日的憂。
榻上人,額心細汗起。側了個身。
他聽到動靜就轉過頭去看,楚厭清還是沉沉的睡著。晏凝淵便是起身來,輕輕走過去,赤著足,怕吵醒了他。
“這是……”楚厭清站在橋上,還是下著雨水。
他撐著一把傘,在橋上踱步。天色暗,雨水打到了河中,泛起漣漪。
那座橋,他不認得。因為橋好長好長,有走不完的路。好像有聲音告訴他,要一直往前走,前邊,有他想要見到的東西。
他想見到的……
是什麼?
正想著,就見一人闖入他的視線。麵上很多血,青黑色衣物是濕重的。速度極快,與楚厭清擦肩過。
更準確的說,楚厭清根本碰不著他。因為他的身後正追著一群人,他們甚至看不見楚厭清。
隻是他還能隱隱嗅到玉蘭花香,這般他便是更惑了。或是說,這個晏凝淵,究竟是?
他轉頭瞧去,那群人早便不見了蹤影。路很長,他一時分不出這是什麼地方。
前走還是在橋上,他看到的是一個紅衣躺在地。身上都是刀劍傷,殷紅染滿了他的衣物,細看之下,才能瞧出,他身著的其實是青衣。
半臉殷紅遮,但,楚厭清有為何會瞧不出這人是誰?
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逝去的人。楚厭清顫著手,去撫上他的臉。
隻是他觸不著。
“晏凝淵?是你嗎?這不是你,對吧?”楚厭清喃喃道。
不知何時,傘已經偏到了那個人的上方。楚厭清頓住在那,不再往前。他最初的聲很弱,後也不覺濕了眼框。
也許是雨水飄進了眼,哪怕這隻是誰所造之境,他再也不敢放下晏凝淵。更不想他再以這副模樣出現在他眼前。
顫著的手依舊撫到了他的麵上,竟有一刻,他覺得碰上了這個人。
“晏凝淵!”楚厭清睜開了眸子,坐了起來。也順帶觸上了晏凝淵的目光。
長睫下,那雙眸子微動容。
“你喊了好多遍,原來神也會怕夢中之物嗎。”晏凝淵本是枕在了他身旁歇下了,卻被他吵醒。
睡得好好的,他非要喊上這麼多句。
或者說,這本就不是夢。上神無夢,他是知曉的。
未及反應,便被白衣傾身抱過。他在顫,晏凝淵能感覺得到。
被這般抱著,倒是有些不自在了。
“怎麼了?”晏凝淵開口問,話語輕。楚厭清隻管抱著他,也不忘悶聲“嗯”了一下。
該如何開口?為何方才又這麼真切?
就好像晏凝淵是真的倒在了他的眼前。那種痛感是新的,以往不曾有過的。
“我不敢讓你走……”
“為何。”晏凝淵輕輕拍著他的背,他顫得好厲害。所以他究竟是看見了什麼?
“青衣染血紅,撫麵似無息。”
晏凝淵聞言稍怔,隨後好似又明白了什麼。
“你的意識,在讀我的過往。”晏凝淵的聲好輕,被這個人抱著的感覺,讓他覺得適意。他也不舍鬆開。
“我?過往?”他聽到過往二字顯然是愣著的,那個分不出衣物本來顏色的人,那個倒在地上,像是身死一般的人……
是晏凝淵真的經曆過?還是說,這隻是誰的某個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