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厭清自然是無奈,隻好笑笑。
案上放著一枝紅,寧知珞撐著手,有些無趣的瞧著杯中茶氳。似乎能瞧見一個人的影,隻是太久遠,他已經快要記不清那個人的模樣了。
還能回來嗎?沒有人會給他一個答複。
“秦玄夜那兒,有一本卷軸,上邊全是紅字記載的事物。我瞧了一眼,那些字我看不懂。”寧知珞似有意的提了句,眸子依舊盯著那杯茶。
楚厭清挑起眉來,許是不知他這話是何用意。
“唉,要不你幫我去拿來瞧瞧?”
“他的東西?你要來做甚?”楚厭清終於還是滿臉疑惑。像秦玄夜的東西,以往不論是寧知珞,還是他楚厭清,都是避之而不及的。
或是眾仙,都將秦玄夜視之為“怪人”。若不是有案物在身,多也不願與他近。
上次其實就稍覺怪異,眼前這人為何要拿秦玄夜的卷軸出來。
“想什麼呢?隻是他的東西古怪,我比較起興致罷了。當也有他出門不愛關殿門的好習慣。”
楚厭清忽的頓了下。
現下再一想,那日忘了將殿門關上的,應當不是秦玄夜,而是他楚厭清。
“若就這般拿了,他日秦玄夜回來,怕是不好說啊。”
手敲著桌案,手中那道白符無處藏匿。這會兒正被那雙茶色眸子盯著緊。
“瞧完歸還便是,上次拿來的我也放回去了,文尊大度,借來觀之當也無妨。”寧知珞就差要捉起楚厭清的手來瞧了,總的就是盯著那道符不放了。
“這還是我認識的水神嗎?”楚厭清自然是注意到了,趕忙又收起手來。
“你就當認得便成。”
落日時沒再多留,他便是帶著晏凝淵回了去。路過林間,忽見一隻紅瓣落下,再瞧清些,是山茶。
抬眼瞧去,一人臥在樹上睡得正熟。灰藍衣物,手捏著一朵紅花,隻是瞧不清臉。
白衣很快就走了過去,樹上的人才睜開眸子來,淺笑著看了那背影一眼。又複歎了一聲,往曲山那邊瞧。
又落一瓣紅,樹上人,不知去處。
山間路,白雪覆。寧知珞站在雪路上,一眼望去,山腳生出一簇紅。
他淺聲笑了一下,眸中依舊帶著些失意。而後轉身回了去。
戌時,細雪紛紛。
晏凝淵赤足站在雪地上,看著門前的紅。楚厭清喚了他幾聲,都沒喚動他。
手中黑氣泛著,直到那隻溫熱的手捉上,他才錯愕的回過頭來看向那人。附帶一絲戾氣,久久不散。
“出來做甚。”晏凝淵抽回手來,細細量著手中的皸裂。是極不好看的。
但他也不想讓楚厭清再將這東西壓下,那蝶似有古怪,又或其本就不該被壓下。那些忘記拾起的念,早就被人一一撿起了。正要歸還給他。
有聲不斷的出現在他的耳邊,好似在喚他……回家。家…是何處?他這會怎的就是想不起來了?
楚厭清見這人不對,便是再一次捉起晏凝淵的手。還未來的及施術,晏凝淵就將他給推開了。
“你做什麼。”聲有些急,推得也用力。
楚厭清聞聲怔著,不知該是如何。終好似也隻能無力的看著他。
再藏不住了嗎?
“不然,就遂了這東西的願吧。”晏凝淵沒多在意楚厭清麵上的神情,隻是冷冷的乜著那些皸裂狀的東西。一次次,楚厭清都壓的太過於霸道。
發上很快就沾了白,雪愈下愈大。楚厭清往屋內走,留青衣一人站在雪地中。
他知道每每黑氣再生時,這人都要再痛上一分。楚厭清大致也怕他疼,如今,隻能讓這些黑氣在他身上蔓延。
他好像再做不了什麼,晏凝淵依舊會回去,攔不住。
“嗯。”楚厭清沉聲應了,眉心仍是皺著。但晏凝淵看不見。
大致,也聽不見那個字了。
晏凝淵的手攥得緊,卻也不知是為何。他想要回去,也想要留在楚厭清身旁。
但他聽不到任何挽留。
不知過了多久,白衣才從屋中走了出來。還沒等晏凝淵反應過來,就被拉到了屋裡去。
“怎的像個傻子,外頭不冷嗎。”楚厭清也沒再多碰他一下,很快鬆開了手。晏凝淵隻是撇開了頭,不打算看他。
黑氣蔓延上來,或許這是他極醜的模樣。他不想讓楚厭清瞧見。
“外邊多好,你瞧不見。”
“為什麼瞧不見,你在哪兒,我都想瞧見。”楚厭清看著那些“東西”蔓延上來,他仍是想抱住這人。
無論何時,他都不想鬆手。
“你真的在意我?”他今日也不知是為何,總想要離楚厭清遠些。還要無意識的說出這些話來。
“何來此話?”
此聲一落,任是讓晏凝淵不知再要說什麼。眼尾的白紋也變成了皸裂狀的黑,正在蔓延。
“我乏了。”晏凝淵說完便轉身行至榻旁,白衣依舊怔在後邊。火光微弱,但也能讓他瞧清晏凝淵的臉。
初見時,一眼定了往後年年的,是樹上那個青衣。楚厭清到現下都記得,他那時的傲,眸中卻是說不清的複雜。好似有裝著百種思緒,擋在最前的,隻是那一層戾。
令誰也懼的眼神,恰好又是最能護住自己的。
可偏偏他楚厭清不怕。
那一夜晏凝淵都睡得好沉好沉,楚厭清捏著他的手。心中難免意空。
窗外依舊雪紛飛,是一年的儘頭,又是新的一年開始。白衣一直不離榻邊,瞧著黑氣蔓延至青衣全身。
他仍是冷的,無論何時都是很冷很冷。
楚厭清還是會一直捉著,想要將這塊冰捂熱。但他也會怕,萬一化了,又該如何呢?
貼上他的額,唇角微微有點弧度。似苦笑。
臥著的人沒了知覺,就連息都很淺。長夜難熬,抵不過耳邊喃聲細語輕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