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考近在眼前，在此祝願所有高三的學生都能取得自己最為滿意的成績！”

按照周二的慣例，校長還是西裝筆挺地站在操場的主席台上，器宇軒昂地發表著演講。

站在隊伍末尾的奈緒將雙手背在身後，心不在焉地玩著自己的手指，視線時不時飄向正對主席台的教學樓頂層。

今天的天空陰沉無光，烏黑黑的雲壓得很低，形成了一塊塊堅固的壁壘，將太陽光完全隔絕在牆壁外。

可惜，奈緒沒有在頂層看到她期望中的人影。

奈緒還記得昨天星野瑤從她手中接過擴音器的表情，那張精致的臉上露出了比上次更為扭曲的神情。屈辱與憤怒讓原本高高在上的星野瑤數次想抬手給奈緒一巴掌，但是在同班同學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表情溫柔的奈緒很可能會受到他們的擁護，令星野瑤成為眾矢之的。

看著星野瑤隱隱泛白的指關節，奈緒輕輕地笑了起來，恭敬地向星野瑤鞠了一躬，說：“明天見哦，星野學姐。”

“……滾。”星野瑤乾癟癟地衝奈緒低吼著。

隨著奈緒的背影消失在三年級A班教室，星野瑤怒氣衝衝地環視了一圈教室裡看熱鬨的同學，怒喝道：“看什麼看！”

眾人悻悻地收回視線，裝模作樣地與朋友回歸了嬉戲打鬨的狀態，好像是遊戲內的NPC被按下了互動鍵。

教室裡明明充斥著喧鬨聲，星野瑤此刻卻清晰地聽到了來自各個角落的議論聲，處於議論中心的不是彆人，正是曾被眾星捧月般對待的她。

“唉，你聽說了嘛，星野那家夥被打成零蛋了啊。”

“聽說了聽說了，就是剛剛那孩子吧，還挺可愛的。”

“星野終於猖狂不了多久啊。”

“……真是，那家夥早就該被教訓一頓了，要不是羽毛球部的監督……”

——煩死了，煩死了。

“那種人，早點退部吧。”

——不要再說了。

“她那個‘戰無不敗’的稱號，也可以撤下了吧。”

“你們說夠了沒有！！”

星野瑤緊緊捂住自己的耳朵，聲嘶力竭地衝教室內看不見摸不著的惡意怒吼著。星野瑤昔日親密無間的好友沒有一個上前安慰她，她們冷漠地盯著星野瑤將擴音器扔到地上，用腳一次又一次踩踏的醜態。

上課鈴敲響時，那個白色的擴音器已經四分五裂地躺在地麵上，正如星野瑤已經支離破碎的自尊心，再也無法複原。

**

奈緒並不是學校裡唯一一個期待星野瑤給出道歉的人。

晨會結束沒多久，校園論壇內的一篇匿名貼就如扔進潭水中的一塊鵝卵石，蕩開了一圈圈逐漸擴大的漣漪。

匿名貼的名字為“星野瑤霸淩的事實”，貼內發布了星野瑤推特小號中所有逼迫低年級學生或部員下跪認錯的視頻與推文截圖，甚至還有部員為了免去體罰而向她求饒的視頻。

這些視頻一公布，回帖的學生無一不在怒罵星野瑤的囂張跋扈，痛斥她霸淩同學的種種惡行。

奈緒端正地坐在籃球館的板凳上，拇指在手機屏上隨意地滑動，不論屏幕定格在哪一層回複上，都能看見一些對星野瑤的辱罵，更有甚者還發布了死亡警告。

細細品味著因為自己比賽而牽扯出的蝴蝶效應，奈緒心裡並沒有產生類似於內疚的情緒。星野瑤現在所嘗到的苦楚，不過是她親手種下的惡果，就算奈緒沒有替她將果實從枝頭摘下，那纖弱的樹枝終有一天也會無法承受住果實的重量，與果實一同墜入沾滿塵土的地麵。

奈緒所做的，不過是加快了這個進程罷了。

“在看什麼呢？這麼認真。”剛結束一場3v3的今吉徑直走到奈緒身旁坐下，少年因為長期運動而隆起的手臂肌肉上蜿蜒著一條條細膩的汗漬，球衣的領口處也暈出了一片更暗沉的黑色。

自從那天去秋田百貨逛街後，他們幾人間的關係不知不覺拉進了許多。奈緒在沒有羽毛球訓練時都會一個人坐在籃球部的替補板凳上，等今吉、諏佐訓練結束後再一齊去買便當。

“校園論壇，有人發了一篇很有趣帖子。”奈緒也不藏著掖著，坦然地將手機遞到今吉眼前。

今吉從運動包隔層中拿出一塊白色毛巾，一邊擦拭著脖頸後的汗珠，一邊將視線放在了奈緒的手機屏幕上。

——這種害蟲就應該從校園裡消失。

——我建議大家組隊去堵她，有人願意加入嗎。

——她還有半年就畢業了，千萬彆放過她啊。

……

今吉逐條閱覽著這些言語惡劣的評價，似做不經意地問：“村雨同學認為，星野學姐淪落到現在這樣，算是報應嗎？”

“怎麼說呢……如果惡有惡報可以成為大自然定律就好了。”奈緒聳聳肩。

“哦呀，村雨同學難不成是默默無聞的正義使者那類的？”今吉笑了起來，嘴角彎彎翹起的模樣與狐狸頗為相似，狡詐的笑容或是為了掩飾他話語背後更銳利的疑問。

奈緒放下手機，慵懶地高舉雙手伸了個懶腰，一臉輕鬆地回答道：“今吉君難道單純地認為，在此之前沒有人知曉星野學姐霸淩的事實嗎？”

今吉搖頭，他曾經從井上學長那裡聽過星野瑤的一係列惡行，不過與星野瑤毫無接觸的他也隻是當做一則趣聞，很快就將這無足輕重的消息從腦內刪除了

“是呀，在噩運沒有降臨到自己身上前，誰都不願意主動趟這渾水。”

“嘛，如果沒有足夠實力的話，明哲保身才是最優選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