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沫最喜歡的作家凱魯亞克在他的小說《在路上》提起過一段話:人的一生應該走進荒野,體驗一次健康又不無難耐的絕對孤獨,從而發現隻能依賴絕對孤單一人的自己,進而知曉自身潛在的真實能量。
讀到此,合上書。
不可自抑的想起了剛到德國的那些日子。如流年一般放任它被肆意揮霍,這些錯誤的經曆,現在想起來,心裡有的不僅僅是遺憾。至今她已褪卻無知與浮華,留下了質樸和堅強,完全的成長為一個可以獨當一麵的女子。
這是多好的事。
然後拿起書,重新閱讀。那些清透到極致的孤單讓他緊緊地抓住了衣襟。也因此牽起了那些她沒有經曆的記憶。一如漢堡機場砭人肌膚的冷雨帶著無處藏匿的憂傷的《挪威的森林》,披頭士憂鬱性感的聲線,龐大的機體,厚重的層雲。像反複播映的電影一遍一遍的出現在腦海裡。然後就想要有一次遠行。在陌生的道路上觀察千姿百態的人們如何生存,等待時光像傾斜的沙漏細碎的消失。她無法自拔的愛上了那些高峻連綿的山峰,有著亙古不變的孤獨氣息。影影綽綽的掩映中可以看到接下來要走的那些小路,高到完全可以遮住烈陽的樹木,映入眼裡的滿是清綠。小溪從四麵八方流到此間,彙成一條小河流向不知名的遠方……人和村莊皆有淡定樸素的容顏,向無數前來的人昭示他們數百年的平凡曆史。
堇沫終究是離開了,以逃遁的方式。她沒有信心在聽到那聲“很抱歉”之後依然能夠保持微笑。所以在對麵清冷英俊的男子開口之際就先說了再見。
他們都需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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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塚發現堇沫很久沒有出現了。心中擔心她是否有事發生,卻又不想讓這樣的事了擾亂了自己的思緒。最後還是壓下了心中的疑慮。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手塚凝神專注的看著從日本傳過來的視頻影像:龍馬對戰真田。儘管是贏了,卻依然又很多的不儘人意。但那個青學幼小的支柱終於還是成長了一些。關上電腦,手塚有些心緒不寧。
如果……如果站在球場上的是自己……那會……
有些煩悶的睜開眼睛,用透明的水杯接了一杯水。時針赫然指著一點四十七。可是他無法入睡。徹夜失眠的日子已有一個星期,就連主治醫生都說他最近的狀態不好。可是不管怎樣,每每閉上眼睛,麵前出現的無疑是堇沫的身影。
離開時淡笑著卻盛滿憂鬱的麵孔清晰得讓他不容忽視。隻要抬眼就能想起。
她甚至都沒等他說完那句話。
他承認自己當時是有些意外。但隨之而來的並不是在國內收到告白時湧現出的拒絕,而是喜悅的情緒盈滿了整個胸腔。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所以隻能沒有言語的沉默。“我會考慮。”都還沒說完,她就緊張得離去了。
那樣的恐懼麼?可是這種突如其來對他而言又何嘗不是呢?
第二天起來,全身都有些浮腫,整個人都胖了一圈。然後他看到了他的那些隊友。雖然有心理準備,見麵時卻依然不知所措,所以隻能不動聲色的站在原地。
正對麵那個貓樣的男孩兒睜著桀驁不羈的大眼直直的逼視自己,與堇沫不同,那個溫潤如玉的女子隻會用寂靜入夜的眼看自己。
堇沫……
揮去那道盤旋在心上的身影,手塚帶領大家參觀了網球中心。圖書館的人並不是很多。手塚在進去之後第一瞬就瞄向了靠窗的那個被陽光普照的位置。堇沫總是坐在那兒看自己訓練,然後笑著和自己打招呼。
又是堇沫……
不二依然看著所有人都不理解的漢語書籍,手塚瞥了一眼書名,楊絳的《我們仨》。很溫暖的文字。
“這種書,不是很有趣麼?”不二揚起手中的書,笑眯了眼對著所有人。
“嗯。”手塚難得一見的附和了他,引得所有人側目。
過了一會兒,不二就發現真正有趣的東西,夾在書頁裡的一張卡片上寫著一句非常漂亮的小楷:珍惜黃昏的村莊,珍惜雨水的村莊,萬裡無雲如同我永恒的悲傷。短短幾句,卻如響雷一般砸在手塚的心裡,垂下眼不去理會隊友們的猜測,隻是思索著那句話:萬裡無雲如同我永恒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