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即便是在一起很久也總像是隔了一個世界那樣的遙遠，有的人，同床共枕卻總也記不住身邊人的喜好，然而，也有人，即便是才認識，卻已經有了相交許久的默契和熟悉。

莫言覺得，自己和君候，大約便是這一型。

……該說，因為兩個人都不是什麼正常人，所以格外有著共同話題和愛好嗎？

麟趾鎮的一切似乎都帶著一種特有的古老的韻味，沉靜而又安詳。就連夏日的午後，也褪去了那些喧囂和燥熱，在風透過窗戶吹來的時候，甚至帶了絲沁涼。

兩個對古籍都挺了解力氣也不小個子也蠻高的男生，隻花了小半會的時間便將書架整理了出來，而後便是十分默契地一人抽了一本或是盤膝而坐或是支起左腿架著胳膊背靠書架讀起書來。彼此大約都不是喜歡說話的人，手裡的書已經換了好幾本，其間的交流卻是一隻手掌都數的清，大多是‘這本還不錯’‘恩’之類的對話。

君候卻覺得，這樣，似乎也不錯。

‘哥哥，哥哥……’

莫言動作一頓，耳邊似乎響起了自家妹妹的聲音，有些驚惶有些害怕的顫抖著的聲音。

君候也停下了動作看向他，眼中卻是流露出一種近似於無奈的意味。

【熱……好熱啊……】

‘哥哥……我好害怕……’

淡色的瞳孔中倒映著熊熊燃燒的大火，一個個扭曲的人形陰影被那灼熱的氣焰燒的扭曲變形，枯瘦的手指卻是執著而又不甘地向上抓著。小語狠狠地閉上了眼睛，還有些嬰兒肥的小手死死地捂住耳朵，蜷縮著蹲在了地上，皮膚似乎能感受到那漸漸攀升的熱度，因為灼燒的難受而發出了細碎的嗚咽……

莫言抬手遮住了眼睛，默默地放下手裡的書，看向也站了起來的君候。

“一起吧，待會，可能要麻煩你了。”

君候略略一愣，而後笑了起來。

莫語蹲在地上，死死地捂住耳朵，四周燃燒著的火焰和淒厲的慘叫聲使得她除了害怕之外，心底還莫名地蔓延出了一種不甘和悲傷，仿佛心臟被捏住一般有種窒息般的難受。

——不甘心，為什麼為了人類就要扼殺還未破繭的我們。

——不甘心……

“……小語……”

似乎在黑暗的儘頭，傳來了熟悉的聲音，莫語一直仿佛被緊緊揪著的心也跟著定了下來。

哥哥的聲音。

“小語。”

一直緊緊捂著耳朵的手上多了一抹溫熱的觸感，鼻尖一直縈繞著的那種燒焦了的難聞氣味也被清新的皂莢味道替代。仿佛回到了曾經小小的自己做了噩夢光著腳跑到哥哥的房裡鑽進他溫暖的懷抱的時候一般，安下心來。

大約，這也是和那無數次一樣，隻是個噩夢……？

試探性地睜開眼睛，正對上自家哥哥彎腰看來的關切眼神，之前就算害怕就算難過也沒有哭的莫語扁了扁嘴，嗚哇一聲便撲進了莫言的懷裡，微涼的液體立馬沾濕了他的襯衫。

莫言身子被撲得一晃，他身側的君候搭手扶了一把，神色卻是僵住了——掌心的溫度，著實有些高。

規律地拍著莫語的脊背，莫言不由得放鬆了神色。

“走吧，媽媽快回來了。”

“你膽子真大，”

君候無視了莫言殺過來的眼刀，對著因為察覺到有外人而不太好意思地從莫言懷裡站出來的莫語笑得溫和，他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上的白毛狗狗晃悠著毛絨絨的尾巴，努力地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老街這邊平時沒有人會來。”

對啊對啊，所以那些從以前殘留下來的記憶和執念，也就相對完好地保留下來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