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的土被踩得很硬實，最初長得旺盛的野草愣是被在中間踩出了一條蜿蜒的小路，曲曲折折地伸到了遠處，化成了一條線，一個點，消失在了視線之中。田埂兩側生著些許野花，不時飛來些蝴蝶，還有些熟著的果子，看起來很誘人。小白雖然不是人，倒也是個識貨的，大尾巴一晃，嘴巴一張，紅彤彤的一串便進了肚子，吃得歡快的時候，尾巴搖擺得都快要看不清楚。

君候樂的一直在笑，喚了小白顛兒顛兒地過來，卻是頂著它無辜而又純潔的黑烏烏的眼睛把竹編的魚簍掛在了它脖子上，笑眯眯地看著小白拿爪子扒拉了下，而後便是一幅想跑卻老是被絆的踉蹌動作一頓一頓的可憐模樣。

莫言搖搖頭，看看，這心眼壞的，感慨一番後便抿著嘴一幅風輕雲淡的表情看著小白可憐兮兮地斟酌著先邁哪隻腳才能不被那個魚簍擋住的模樣。

君候略略側眼，瞥見莫言琥珀色眼瞳中不加掩飾的笑意，極黑的眼睛裡笑意也漸漸深了起來。抬手在路邊一米高的灌木叢中掠過，掌心攤開的時候已經多了一串仿佛泛著圓潤的光澤的果子，無視了小白蹭過來蹭過去的動作，君候直接將攤開的手掌放在了莫言的麵前。莫言抬眼看了看，抬手拈了幾顆放在嘴裡，牙齒輕闔，汁水飽滿，清甜裡帶了些酸，很好吃。

君候將剩下的塞進嘴裡，拉著莫言從大路拐到田埂，再拐到一個池塘邊，施施然坐下，不知道從哪裡掏出兩個草帽，自己頂了一個，另一個直接套莫言頭上。小白用爪子抓撓了一陣，看著被自己扒拉下來的魚簍齜牙咧嘴一番還踹了一腳，才一彎腰拱進一旁的樹叢裡，叼著兩根魚竿頂著一身葉子鑽了出來。

橫了君候一眼，小白搖著大尾巴跑到莫言身邊，一張嘴，魚竿啪嗒掉在他懷裡，蹭了兩下便乖巧地握在了草地上，黑烏烏的眼睛十分虔誠地盯著水裡遊的歡快的魚。

莫言看著自己身上橫著的魚竿，再看看表情有些微妙的君候，笑了起來。

“看起來，小白比較喜歡我啊。”

“大概，你長得比我討小白的喜歡，”

自動自發地從莫言懷裡拿了一根魚竿，君候笑得溫柔，就是語氣裡怎麼著都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酸意。一手狀似無意地在莫言肩膀撣了撣，居高臨下地用眼神恐嚇方才被他撣下來的透明果凍狀物體，後者瑟縮了下一扭一扭地縮到了莫言的身後。

“你身上的氣息很平和，帶著自然的感覺，他們親近你是很正常的。”

抬手將草帽壓了壓，莫言甩了魚竿，看著魚漂沉下去又慢慢地浮上來，在湖麵上一顫一顫後便靜靜地定在了那裡。

“這句話應該和小語說。”

草帽的帽簷很大，一壓下去便幾乎看不見莫言的眼睛和鼻子，隻露出略略抿起唇角卻是微彎的嘴唇和光潔白皙的下顎。

“畢竟，我已經早就過了那個年紀……”

君候盯著一動不動的魚漂，黑色的碎發耷拉了些在他的前額，被草帽壓著，柔軟而又順滑，眼神很深，不知道究竟有些什麼。

“你和小語，是不一樣的……”

他側過臉，目光停留在了莫言被草帽遮住了大半的臉上，眼神柔和而又堅韌。

“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