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手腕舉起對著陽光,那串起的木芙蓉種子泛著溫潤的光澤,看起來竟是有一種非石非玉的質感,很漂亮……
君候看了眼表情認真但是實際上心思已經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的莫言,撇撇嘴,搖搖頭又收回了視線。
莫言對著墜子發了會呆,又對著翠綠翠綠的竹葉愣了愣神,最後有些懶洋洋地將下巴枕在交疊著架在膝蓋上的手臂中,長長的慢悠悠地歎了口氣。小白看著有趣,鬆了爪子,被它按著已經視死如歸的小蟲立馬超常發揮鑽進落葉堆裡沒了身影。一團白色顛兒顛兒地跑過來,往地上一趴,爪子一搭,脖子也伸長了開來擱在爪子上,那模樣看起來和莫言頗有幾分神似。
快到秋天了啊……
莫言將臉埋進手臂裡,困倦地閉上了眼睛。
這幾天,精神都不大好,哎……每年總有那麼幾天……
君候讓了讓身子,睡到最後不知怎的靠了他肩膀的莫言便滑進了他的懷裡,黑發黑眼的少年勾唇笑笑,讓他躺在了自己的腿上,繼續看書。隻是,心思卻已經不在了書上,隻落在那在睡夢中還是略略皺了眉的少年身上。
麟趾鎮可以說是四麵環山,雖然山不高,但是樹木確實長得格外茂密,若是天氣稍微差一點,那山裡麵就顯得有些昏暗,陽光全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遮擋在了外麵。冬天的時候落葉最多的疊起來有幾十公分,在更深一點山脈裡,據說還有幾個長年累月的落葉被雨水浸泡腐爛形成的大煙泡,野豬啊什麼的平日裡凶悍的不得了,落到裡麵也是直接蔫了隻能乖乖等死。
當然,那也隻是據說。就算有,也是在那連綿起伏的山脈深處,離著麟趾鎮不知道有多遠。
對於村子裡的小孩子來說,山裡麵究竟有沒有住著神仙還是說藏著妖怪,比那聽起來都有趣一些。好吧,雖然說科學的唯物主義教導我們神仙妖怪什麼都是虛構的,假的,不存在的。
村子裡的老人,每每再說到山裡的傳說時候,對著自家孩子瞪著眼睛好奇卻又不信的眼神時候總會流露出一種像是歎惋又像是失落的神情——那些神仙精怪,湮沒在了奔逝的時光之中,化為了傳說。
帶隊老師霍霍地吹了兩聲哨子,對著隻到自己腰的一眾小蘿卜頭們叮囑了郊遊的注意事項,表情溫和,眼角卻有些抽搐,時不時瞥向一眾雪□□嫩裡麵的乾癟枯黃——拄著拐杖的老太太拉了自家孫女叮囑個不停,說的都是些封建迷信啊封建民心。
莫語將遮陽帽的帽簷向下壓了壓,心裡有些激動又有些緊張,一手下意識地摩挲了下斜跨在身上的小背包,裡麵放了莫言昨天晚上特意準備的一些糕點,站在隊伍裡抬首好奇地看著正喋喋不休地說著山裡麵有著哪些古怪要怎麼和他們打交道的阿琴的奶奶。紮著兩個馬尾辮的阿琴身子僵直,背後幾乎能感覺到帶隊老師灼灼的眼神,偏偏講到興頭上的自家奶奶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會兒說山裡麵不能撒謊不然會被沒有臉的妖怪追上,一會兒說如果山裡麵有人問你像不像千萬不要回答那是狐狸或者黃鼠狼騙小孩子的。
帶隊老師額頭蹦出一個十字,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挺身而出。小語覺得,自己在老師和奶奶碰觸的視線中絕對看到了電閃雷鳴……
阿琴二話不說,拉了還有些意猶未儘地小語就跑,留下兩位觀點相悖的大人在哪裡唇槍舌戰,還沒跑遠,便聽見了自家奶奶有些飄渺的聲音。
“舉頭三尺有神明,在山上,話不可以亂說哪……”
莫語回頭看去,岣嶁著身子拄著拐杖的老人在廣袤的蒼穹之下,顯得越發渺小了起來。
上山的路不陡,但是爬起來也足夠小語受的,小胳膊小腿很輕易地就落下了彆的同學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小女孩喘了喘,擰開水壺喝了幾口,特意停下來等她的阿琴單手插腰,笑得不懷好意,拍小狗一樣拍了拍吐著舌頭喘氣的小語的腦袋。等她混亂的氣息稍稍平靜,便伸手牽了她的,一使力帶著小女孩向著大家集合的地方跑去。
上氣不接下氣的小語隻覺得自己心裡似乎憋著一口氣,不是不難受,也不是很難受,反而更加像是一種掙脫了束縛興奮得難以自己的感覺,小臉紅撲撲的,笑容也越發加大了起來。眼角的餘光卻是瞥見不遠處的樹叢中一閃而過一抹銀白色的光,。
等到兩人終於來到集合地點的時候,幾個男生已經搭好了樹枝,挖好了坑,圍著坐鎮的老師坐成一圈聊得開心。看到兩人跑來,嘻嘻哈哈地說了幾句,便很有規律地四散開來準備野味去了。夏末的森林,能吃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阿琴念著烤山藥烤栗子烤鬆子,扒拉了柴火樂嗬嗬地就要跟了去。小語聽的眼睛閃閃發亮,見著阿琴要走,一把牽了她的衣角,仰著臉毛遂自薦。
一群半大孩子沉默了下來,在小語不明所以的眼神裡笑倒了一片,就連老師也是笑得無奈——城裡長大的孩子,怎麼會知道生的板栗,山藥,鬆子長什麼模樣呢?見著小姑娘被說得越來越沮喪,老師拍拍她的腦袋,遞了個小桶,打發小語去提水。
鼓著臉頰氣呼呼地小姑娘三步並作兩步,踏著石階數著步子下到了山澗流淌至此被石頭阻住形成的一個小水潭。水潭不深,水是活水,從那一堆疊在一起的石塊縫隙裡緩緩流到更低的地方,所以水質很好,很清澈。
小語趴在岸邊的大石頭上,將小水桶放了下去,提了大半桶水上來,然後看著清澈見底的小水潭發起了呆。水底布滿了大大小小顏色各異的石塊,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歲月,棱角已經被磨得很光滑,偶爾還能看見一兩隻嫩嫩的小蝦從石塊中間探出來,竄到更遠的地方。
小語將身子壓得更低了,將手探入水底,撈起一塊顏色很漂亮的石頭對著陽光眯著眼睛打量,濕漉漉的水漬順著她的手臂往下滑,打濕了卷的不是很高袖口。
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