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慢條斯理地吃著蔬菜,在心裡冷笑——琥珀,這盤雞可是特意給你留的啊。
狐狸少年來的很準時,踏著月色,金色的眼眸熠熠生輝,很拉風地出場。結果在小姑娘很真誠地端出那盤雞的時候,硬生生扭曲了俊臉,最後在莫言溫柔的笑容裡,‘欣然’接受了這份謝禮……
那種看起來就有一種深刻的危機感的賣相,那種他伸出爪子才能撕開的硬度,那種令人印象深刻的味道,那種詭譎的讓人吃了恨不得把舌頭擰成麻花的味道……琥珀覺得,自己杯具了……
莫言欣賞著他動作迅速的撤離,心裡很開心,麵上笑容溫和,十分體貼地對似乎有點真相了的自家妹妹開口。
“小語,你看,琥珀很喜歡你的謝禮啊。”
小姑娘有些疑惑,但是本著對自家哥哥長久建立的非同一般的信任,還是立馬彎了眉眼,笑眯眯地點頭。
“很喜歡嗎?那我以後再做好了~”
“嗬嗬。”
莫言摸摸自家妹妹的腦袋,一手牽了她的手,向屋裡走去,麵上笑得溫和。
死狐狸,讓你打我家妹妹的主意!
等到莫言拉著小語進了屋子,院前那棵兩人合抱那麼粗的樹上,樹梢才悉悉索索的一陣響動,黑發黑眼的少年坐起身來,嘴角的笑容有些無奈,眼神久久地盯了拉著窗簾的窗戶,很是寵溺。
越是和莫言處的久了,便越是清楚,他絕對不是表麵上表現出來那般冷清和溫和,但是沒辦法啊。君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從樹上跳下,小白搖著尾巴鑽了出來,跟在他的腳邊轉了幾圈。
沒辦法,已經是連這種小小的惡劣的惡作劇都可以看成那麼可愛的行為的程度了,已經,放不下了。
既然現在阿言不想見自己,那就不見好了。讓他慢慢想幾天,反正,時間的話,自己有很多,無論多久,都等得了。
當然,等得了和願不願意等,想不想等,又是兩個概念了。
逼得太緊了的話,也許,會像是那群節氣神和那個人一樣。黑發黑眼的少年擺擺手,無奈地笑著,抬手拍拍小白的腦袋,向著夜色深沉之處走去,最後,深深地,看了拉上窗簾的屋子一眼。
第二天上學的時候,小語樂嗬嗬地背了一袋栗子團子,說要帶去給阿琴吃。莫言看著她樂顛樂顛地走了,嘴角的笑容慢慢斂去,捧了書靠著窗棱坐了,單腳支在窗台上,一手搭在膝蓋,垂下的碎發在額間,恰恰投下了些許陰影在琥珀色的眼眸中,顯得莫言本來十分精致的麵容帶上了幾分清冷。
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書,等到天色漸沉,莫言才發現,自己居然連一本薄薄的草堂筆記都沒有看完……
小姑娘回來的時候,臉色不怎麼好看,什麼話都不說,直走到莫言的身邊握了他的手,將身子縮在哥哥的懷裡。莫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便不說話,隻有規律地順著小語的脊背。沉默了半晌,小語才開口,淡色的眼眸中籠上了一層淺淺的陰霾。
“哥哥,你討厭蛇嗎?”
“蛇?”
莫言想了想,然後很篤定地搖頭。
“雖然不是很喜歡,也不討厭。怎麼了?”
小姑娘聲音悶悶的,一張小臉都快要鼓成包子的模樣,往自己哥哥懷裡又縮了縮。
“我以前從來都不知道……和我一樣大的小孩子裡麵,還有人會為了生計不得不抓蛇賣給飯店的……”
小語說著說著,眼眶就開始紅了。
“趙斌同學,他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
莫言沒有說話,隻將小語抱得緊了些。
對於他來說,這樣的問題其實並不需要思考,除了小語、爸爸和媽媽,其他人過得怎樣,和他,有什麼關係?
所以,他沒有辦法安慰,因為,他沒有辦法體會因為看到了彆人的痛苦,就感同身受的同樣難過的妹妹的感覺。他能做的,也就是這樣了吧……
隻希望,小語的善良,不要為她帶來什麼麻煩才好……畢竟,不是所有的善意,都可以得到等價的回報的。
菊花黃,蟹腳癢。
廢園的菊花開了,遠遠望去,一片嬌嫩的黃色從淺到深暈染開來,點綴在深深淺淺的綠色中,很是漂亮。
等著這一天很久了的爸爸,特意買了幾隻又肥又大的螃蟹和黃酒。螃蟹放了料養了幾日,又上了蒸籠蒸的火候正好,紅澄澄的殼子都泛著油光,這才攜了媽媽和自家孩子,興致勃勃地到廢園賞菊吃蟹。
媽媽意思意思地埋怨了幾句,然後嚴詞喝止了蹬鼻子上臉的爸爸提出的,關於給小語和阿言喝點黃酒的意見。爸爸哈哈乾笑了幾聲,在媽媽溫柔的注視裡訕訕地收了聲,老老實實地坐下撥蟹。
莫言撥蟹的動作很熟練,筷子輕輕巧巧地,便從鉗子裡把鮮嫩肥美的肉挑了出來,蘸點調好的特製醬汁,直接喂到在一旁等著的妹妹嘴裡,滿臉笑意地看小語吃得眉開眼笑。
爸爸搖搖頭,繼續和手中不聽話的蟹鉗奮鬥,嘴裡還硬撐著笑得歡快。
“這才是九月團臍十月尖,持蟹飲酒菊花天,哈哈~這麼好的蟹,過了季可就吃不上了!”
媽媽瞪了他一眼,手上卻是把爸爸喝乾淨的酒杯裡,重新斟滿。
莫言笑著給莫語擦去嘴邊沾著的醬汁,眼神溫柔。
廢園裡歡聲笑語,和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