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莫語側了側臉，避開臉上癢癢的感覺，然後舒展了眉頭，繼續埋頭在手臂裡睡著。

琥珀抱著袖子站在桌子邊上，金色的瞳孔中倒影了女孩睡的香甜的模樣，勾了勾唇角，然後很惡劣地抬起爪子繼續戳。小語的臉蛋粉粉的，戳起來手感很好。

莫語搖了搖頭，把腦袋往手臂裡拱了拱，發絲垂落了下來，在手臂和桌子上繞了幾圈，慢慢鋪散開來。琥珀收了手，乾脆地盤膝在窗台上坐了下來，一手支在膝蓋上，托著下巴側了臉看小語，眼神慢慢柔和下來。

桌子上還攤開了一大片的白色稿紙，上麵塗塗畫畫寫了許多東西，十九歲的莫語，並沒有選擇和爸爸媽媽一樣的道路，而是接手了田爺爺的古董店。老人去世的那一年，她才十七歲，看著那個形容枯槁的老人拉著她的手，露出了和平日裡一樣的，帶了幾分不懷好意的笑容，說著將古董店，和他的那些寶貝兒們，都托付給她的時候，莫語甚至聽到了一種類似於幸災樂禍的語氣。

‘從你第一次來我這家店兒裡，我就知道了，’

老人拉著她的手，麵上皺紋似乎都舒展了開來，帶了點得意，帶了點驕傲。

‘哈哈，他要是知道他家曾孫女，和他有著一樣的眼睛的你繼承了我家的店，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啊~啊哈……咳咳……’

老人咳得凶了，莫語甚至感覺到他握著自己的手在微微地顫抖，笑容卻是越發深了起來。

在田爺爺的葬禮上，莫語低垂了眉眼，站在爸爸的身邊，和小時候那一次參加穆爺爺的葬禮一般，黑白的遺照上，老人笑容栩栩如生。不同的，改變了的，是莫語的心境。

死亡，是每一個人的歸途。

莫語閉上了眼睛，表示自己沒有看見那個在人群裡穿來穿去，指指點點，然後又抱著那邊古董不撒手的人影。

……然而死亡，卻不是終結。

小語做了個夢，夢中，年幼的自己拉著哥哥的手，笑容燦爛，沈哥哥站在哥哥身邊，琥珀蹲在樹上，一臉委屈地看了自己。夢中，自己被哥哥背在背上，他說，語言的力量，比你想象的大。夢中，哥哥微笑著一手點了自己額心，他說，總有一天，我會不在的，那之前，你要學會一個人。

然後呢？

……然後自己拉了哥哥的手，撒嬌似的晃啊晃。

有哥哥在嘛~

那時候，自己似乎從來沒有想到過，哥哥會突然間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吧……

好吧，其實也不算消失……

小語略略皺了眉頭，揉著眼睛坐直了身子，額前的碎發有些亂，眼神也是迷迷糊糊看不清楚。眼角的餘光，卻是瞥見身邊多了個身影，幾乎是下意識地咧了嘴笑著靠了進去撒嬌。

“哥哥~~”

“……”

琥珀皺眉，很糾結地想要推，又舍不得推開，想一想，笑眯眯地把小語摟進懷裡。

“恩，你琥珀哥哥來帶你出去玩了~~”

被摟了個滿懷的小語臉上一紅，也清醒了過來，瞪圓了眼睛剜了琥珀一眼，很有氣勢地抬手一戳。

“閃開啦！”

從狐狸少年懷裡掙出來，十九歲的少女身形纖細，淡色的長發垂在身後，拿手略略撥弄了一下，衣服下麵微微露出了半邊鎖骨。莫語瞥了琥珀一眼，拍了他伸過來的爪子，自己拿了頭繩把長發鬆鬆地綁了，然後攏了攏桌上的紙張，向了樓梯走去。

眼角的餘光瞥見琥珀還蹲在那裡，莫語忍不住偏頭看了一眼。狐狸少年這才顛兒顛兒抱著袖子跟了上去，走到身邊時候，不動聲色抬手握了莫語的手，眯著眼睛笑得得意。

古董店向來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莫語下樓的時候，店裡麵一如既往的沒人，也一如既往的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