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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院直哉高興不起來。

事實上,他也沒有什麼高興得起來的理由。

他媽的,就算是名義上的未婚妻,跟幾個大男人一起關在一棟小樓裡play a game幾天幾夜,怎麼聽也不對勁吧?!

對此,越鳴銳評道:

“……能不能勸勸你們家那些長老看點解放後的文字?就算學學你爹呢?”

哦,忘了他們禦三家還在封建時代,資本主義都還沒進呢。

您的好友彩雲豬豬撤回了一個臭臉,並向你發出了三連問——

“那你上次為什麼把我扔在裡麵不讓我進去?!”

“上上次還把我一個人留在那個會議上,你知不知道那幾分鐘我怎麼過來的?啊?”

“什麼事情都不跟我說,萬一你、你……”他急了個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倒是把自己那張隻能看的門麵臉憋的通紅。

確實有點心虛的越鳴果斷開啟了廢話文學模式:

“呃,那個,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對,但你也不能這麼論,你也知道,小孩嘛,都是比較認生的……”

你是說那群人均心眼八百個身高一米七以上的是“小孩”?還是那對看到他就想直接動手的兄妹是小孩?總不能是那群黑手黨吧?!你特麼濾鏡太嚴重了吧?

他發誓,如果那也能叫小孩的話,禪院直哉當場把這張桌子直接吃掉。

“上上次的事,害,不是有個詞叫‘近鄉情怯’嘛,再說了,我也確實展現了咱倆‘情比金堅’的風采啊!”越鳴感覺自己為自己辯護的忽悠之術漸入佳境了。

去尼瑪個“情比金堅”啊!要不是回家被那群長老輪番轟炸的不是禪院直哉父子的話,他自己都快信了。

“編,你繼續編。”禪院直哉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繼續表演,“你知道我們上次被扔進你的領域花了多久時間才出來嗎,啊?聽著,如果你不道歉的話,我是不會接受的!”

致敬傳奇深淵玩家禪院直哉。

再次感謝禪院直哉先生以及他的團隊送出的“深淵9層滿星”成就,作為賬號的主人,越鳴會記得他們的付出的。

然後,禪院直哉就看到對麵滑頭得像隻泥鰍的家夥歎了口氣,緊接著清了清嗓子,不知為何弄的他有點莫名緊張。

“這不是賠禮道歉的事情,這是你死我活的鬥爭,包括我接下來要做的事也是這樣,”那雙真摯的眸子不知怎的光彩奪目,讓禪院直哉一時半會恍了神,“至少在這件事上,相信我一次吧——”

“我會讓咒術界徹底改頭換麵的。”

……如果甚爾還活著,會想見到這樣的咒術界嗎?

禪院直哉還沒意識到,當他的心中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刻,他的潛意識實際上是同意越鳴的這種囂張做法的。包括他暗地裡扶持新勢力和五條悟夏油傑“同流合汙”的事情,都是他自己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讓?讓有用的話,越鳴也就不會把自己逼成一個莽王了。

因為政治的本質,就是拉攏所有能被你拉攏的人,消滅所有你不能拉攏的人。

……

“麵對敵人,麵對無法原諒之事,如果不能原諒,那就不要原諒,因為不僅是愛能為一個人加冕,恨亦能。”

比起好人流露的自私,人總是更容易接納壞人心血來潮的慈悲,好人做一件壞事就讓人厭恨,而惡貫滿盈的人隻要表達出悔改之意,人們就會熱烈歡迎。

因為人總是喜歡用自己的高期待,去給一種人綁架一個非人性的高標準,同時又用不帶任何期望的心態,去給另一種人設置一個低到塵埃裡的及格線。哪怕他們自己心裡很清楚,前一種人更善良,就算幫不了自己他們也不會害人,但還是會不由自主被後一種人身上,那罕見的虛假的溫良星光吸引。因為,這就是人性,有些好就是讓人不屑一顧,有些壞就是對人蠱惑致命。

鑒於自己也多少是個陰暗批,至於某些共同點,越鳴甚至能夠反向推測出現在太宰治的一些心理。

但就像拔苗助長一樣,原著裡織田作的死亡給他宛如激流的人生空了四年去成長,一個人的覺醒是漫長而痛苦的。現在摯友都在身邊,沒有經曆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唯一的心結還是他和越鳴兩個人都無法釋懷的那種,他就像個包身工,必須要越鳴在後麵抽著才能走。

這樣可不太行啊。越鳴自己都沒多少時間去關注自己的心理問題,她也沒動力去拉太宰治一把——不把他踩下去都算好的了。

她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不在的時候,樂團到底該怎麼辦?

儘管想出了用兩個主角的籌碼去cosplay迷你版“三刻構想”騙過[書]的餿主意,首領宰也答應給出額外的書頁作為報酬,但是越鳴無法保證樂團的安全。

白瀨他們倒是可以先糊弄著讓[組合]送出去,但作為核心詭計的芥川龍之介不行,還有留在港口黑手黨的特彆行動小組,仔細思考起來又是一團糟。

鑒於她想做的事太過驚世駭俗,吊著還在迷茫期的太宰治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三刻構想另外的部分,港口黑手黨已經被她送給了自己人中也,武裝偵探社的江戶川亂步又不會多管閒事,異能特務科的綾辻行人就更不用提了。

費奧多爾不坑她都算是人家心善了,除開從遊戲開始就不間斷的心理暗示,越鳴確實覺得包括熒在內的深淵那邊在憋著什麼大活。

因為無論是羂索還是費奧多爾,最近都太過安靜了。

偏偏太宰治這個外置大腦處理器還是手動擋,並且時刻都想著給她添堵(隻論行為不論出發點),搞的越鳴整個人都不好了。

相比之下,有了秘境和劇透,她那些靠譜的高專同學的死亡率可以降低很多,隻不過越鳴沒想到咒術界那邊最好說話的居然是夏油傑,這也可能是因為他們兩個心態部分相近的緣故,都知道自己犯下了無可挽回的罪過。但越鳴不保證她親愛的五條老師知道這一切之後會怎麼想——幸好他是個遲鈍的。

如果說咒術界是一團亂麻,那麼橫濱就像是一座不知道在多少個程序員手裡迭代過的屎山代碼,牽一發而動全身。

想到這裡,越鳴就要再次感謝果斷上位的中原中也,至少還算有個後盾。

至於便宜老師蘭堂和該死的魏爾倫?媽的,純純是兩個癲公。這個時候她居然開始懷念起森鷗外那個老登了,起碼還是正常人的思維,也不知道那老登什麼時候才能上任橫濱市長,不然再怎麼托底也沒用!

“你沒事吧?”綾辻行人看著她幾次三番壓下去的乾嘔和止不住的顫抖,不禁皺起了眉頭。

“您需要休息嗎?”費奧多爾臉上全然是溫和的笑意,要不是都清楚他是什麼德行,估計都要被騙過去了。

江戶川亂步或許是良心上過意不去,扯著嗓子往樓下喊:

“有誰送條毛巾上來嗎——”

越鳴的忍耐力實際上很強,但這一番操作下來本來體力消耗就非常大,再加上她本人就是這個[虛空終端]特彆版的能源,從一開始遊戲就被施加的心理暗示觸發了這幾年的老毛病,焦慮症。

一邊呼吸困難,頭部持續傳來的陣痛讓她感覺整個人精神都在發瘋邊緣,越要發瘋就越想玩能讓自己更加崩潰的東西,再這樣下去就隻能打鎮定劑了——那麼問題來了,上哪兒給她找鎮定劑去?找到了是先給她撂倒還是先把她控製住?

“……我沒事,讓我緩一會。”

事實上,她壓根沒聽見這幾個人說了什麼,隻能看到開合的嘴,耳邊全是放大音量的混響,攪得她頭皮發麻——

“我知道,你向來很有計劃性。你不會做多餘的事——你想點燃自己,對嗎?”

“是的。”

“那麼,你可能會死,再也回不去了。”

“是的。”

“你真是一個愚蠢的人,我不理解你為什麼可以做到這個地步。”

“你對這個世界沒有認同感,你仿佛是飄蕩在塵世間的幽靈,找不到一個落腳的地方。”它的語氣幽幽,“世界毀滅?噢,這對你來說也不是不可以。”

突然被強烈的憤怒衝破了理智的防線,這份怒火又轉身而逝,墜入了名為悲傷的深海。

天堂地獄於她而言隻是一念之差,情緒的跌宕起伏,就像這輩子也沒法掙脫的夢魘,操縱著她的一舉一動,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絕望和悲哀。

嚴重的幻覺幻聽,越鳴幾乎分不清現實和幻覺,在這種絕望壓抑的黑暗裡,任何微弱的光都能讓她拚儘一切去追尋,即使壓抑的喘不上氣。

過了一會兒,她的耳鳴也好得差不多了,這才堪堪癱在沙發上,後背已經被汗水打濕了。

“OK,咱們繼續吧。”

“算了,再休息會兒吧。”太宰治一反常態地回複挺快,整個人也癱在位置上,現在他們五個人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五隻任人宰割的軟腳蝦。

物理意義上的燒腦確實不太好受。

隻不過一些人是裝的,一些人是真的而已。

你也是幻想的奴隸,騙彆人的前提就是先要騙過自己啊。如果,現實即是夢境,它恐怖到讓我想要逃離,又時而流露出一些誘人的美好讓我沉淪,我們應當何去何從?太宰治抿著唇,晦暗不明的神色看不清裡麵蘊藏著什麼。

無時無刻瘋狂的想要尋求解脫,又偏執的想要繼續活下去,這種不知所起的矛盾性阻礙著我們成為一個,“正常人”。

“環境”對人的影響確實大,但“個人”的力量更加不容忽視。

這種無謂的堅持隻會讓人疑惑不解,所以當初說她到底是為了什麼?綾辻行人是真的理解不了,她再愛樂團再遷就世界,在他個人來看就是被惡魔特殊對待了,無論最後是什麼結局,她都沒法得到解脫,如果真有一個結局是真正的快樂,那估計隻有時光倒流了。

真正深陷絕望的人是不會輕易被人發現的,因為跌入深淵之後,深淵不會幫你叫醫生。

就這樣呆呆的望著天花板,躺在沙發上額頭搭著濕毛巾緩衝,也隻有這個時候她才顯露出符合年齡的一麵。

也就隻有這家夥才會什麼東西都往自己肩上扛,江戶川亂步癟了癟嘴,轉而趁著她發呆,問出了一個頗為犀利的問題: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害怕不敢靠近你,會讓你覺得自己太孤獨吧?”

“……有時候孤獨也是一種勝利哦,敏。”

“敏?”

這個時候越鳴才緩過神來:

“啊,抱歉,說順嘴了。”

方敏,她還記得當初那個黑黑瘦瘦的女孩的名字。

記憶裡,她看人的目光好像總是仰視的,怯生生的。第一次見麵就是她蜷縮在廁所裡,被人居高臨下的看著,身上全是傾倒出來的垃圾,洗的發白的校服上多了很多臟汙的痕跡,還有手臂上累累的傷痕。

越鳴知道自己貿然做那個第一個站出來的人固然有英雄主義作祟,畢竟誰都有中二病爆棚的時候,但她可能並不清楚方敏需不需要這種“幫助”。

隻因為她那時還不明白。

還不明白這種滋味。

她用年級第一和學習委員的名頭把那群人趕跑,遞給角落裡的女孩,又理所應當地用健全人的態度去勸說她:

“你自己不想去尋求改變,沒有人可以幫得到你!你得站起來啊!走,和我去辦公室,我們去找班主任——”

女孩卻輕輕拍掉了那張散發著芳香的心相印紙巾,黝黑的眸子裡像是閃著火光一樣,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語氣也結結巴巴,說出口的話卻格外有力:

“憑什麼啊?……你已經站在陽光下了,就不要去傷害還在陰影裡的人了好不好!那麼高高在上的樣子是要說教誰啊?!”

然後越鳴就被她一把推開,隻看得到方敏跑出去的背影。

說實話,她有時候還挺痛恨自己從出生開始就格外孱弱的體質,不然她就能追上那天的方敏了。

現在再回頭看,那個時候,她還是個自以為能為彆人提供溫暖的人,但是從她嘴裡說出的話往往隻是越鳴想對彆人說的,彆人可能不願意聽,因為她既不是他們最值得依賴的人,又沒有親身經曆過他們的痛苦,很多人心中的黑暗都不能被挖出來,亦或是有關係的阻擋。但她想到更多的可能是當事人自己的不情願,不想表露甚至是不知道怎麼表露,這裡的話甚至都讓越鳴自己捉摸不透。

方敏當然有理由不喜歡她。

經曆塑造認知,認知塑造人格,沒有哪個人能真正理解另一個人。

被拯救者真的需要拯救者的拯救嗎?還是說那隻是你自己眼中的“拯救”?

要知道,即使有能力做出改變,那也是需要勇氣和時間的。被人格健全的人所摒棄的那些自卑、閃躲、陰鬱,早就成為她的血肉和人長在一起了。

以看客的角度單純的批判,當時的越鳴認為她需要遠離自己的這些性格,似乎未免有些傲慢了?

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這樣的環境或者說氛圍生成前,就用力破壞掉這個種子,是成本最低且最有效的方法。

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夠在第一次遇到這個情況的時候就能如此有效的應對呢?

對於已經深陷其中的人來說,學習壁虎斷尾,拋棄一些當下可以暫時擱置的方麵,把精力集中到某個可以突破的點上,是可能有效的方法。

但即便如此,又有多少人可以忍痛斷尾呢?

“都這個開局了,你隻有努力學習考出去才行,你還有彆的選擇嗎?”

那個時候在她的眼裡學習理所當然地大過一切,信奉的還是應試教育那套。

她曾經發誓絕對不要讓好不容易從貧困生考上來的方敏因為這種“小插曲”過上墮落的生活,一直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給她鼓勵,誇她,害怕給她帶來不安感,最後方敏果然回歸現實生活了,但是越鳴卻被一個人留在了那裡。

最後她得出來一個結論:有些人天生不適合安定。

雖然現在已經分道揚鑣,方敏走她的陽關道,越鳴過她的獨木橋。當然,她還是期望方敏現在過的比之前好。

因為她知道什麼是幸福,所以希望對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並且一直幸福下去。

沒有死在那樣的環境中則是她自己做出的努力。越鳴不是想要當什麼救世主,隻是尊重每一條生命,如果正巧她能夠幫助到那麼一部分的人,她會很高興,如果沒有人在乎她的話,或者嗤之以鼻,她也會尊重他們的選擇。

那些心理課程說得天花亂墜,隻要掌握什麼什麼法則就不會有心理疾病,但這是給完美理性人準備的。完美理性人會得心理疾病嗎?真正的患者往往日常生活出於極度混亂狀態且無人幫助甚至坑害,他們沒有那種客觀條件。

直到看到了中島敦、虎杖悠仁這兩個不太標準的少年漫主角,越鳴總算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為什麼日本特攝裡麵這麼喜歡組隊——因為有想要成為英雄的心,隻要給每人一套假的裝備,加起來就是一個真的英雄。

啊,真的好陽光,好耀眼,他們身邊有好多人,追求的東西好棒,竟然能下定決心去克服自己的身體劣勢,竟然能感染身邊的人,竟然能感染那麼多人喜歡並且追隨他們,她是真的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