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偵探為什麼存在?你自稱‘世界第一偵探’,難道不明白推理的真正要義嗎?”
“……?”
這連問可謂是直接戳到了偵探這個職業的心臟上,尤其是對於江戶川亂步這種自持偵探的聰明人而言,更是如此。
“——唯有誠心正義,專注真相,才能達到偵探的顛峰,不誠的人,根本不配做‘偵探’。”
或許是這份結論過於苛刻,亦或是言辭過於犀利,江戶川亂步的瞳孔突又收縮,碧綠的眼睛裡揚起了短暫的霧氣。
他確實是不能理解的。
對綾辻行人而言,推理是什麼?生活在異能特務科的監控之下,沒辦法破案就去死,但偏偏他的異能又是最能證明推理正確的手段。
和京極夏彥這類玩弄世人的家夥做鬥爭的同時,綾辻行人也見證了更多的,人性。
事實上,用人性堆砌的高塔並不堅固,相反,他的根基無比脆弱,要毀掉它非常容易,一句莫名的流言蜚語,一場突兀的淒慘死亡,或者是無數個平等如同流水線生產的個體中一個享受待遇不同的個體出現,這座高塔就會開始從內部出現裂紋,組成這座高塔之人的血肉就會自己腐爛,變質,最後崩塌……
這遠不是簡單的一個“真相”就能夠解釋的問題。
畢竟,人性的複雜,如果不去刻意消除,就幾乎不可能集結。
半晌,金發偵探盯著他,給出了一個無疑是判決的結論:
“你不誠。”
沉默了很久,江戶川亂步忽然也問道:
“那你呢?”
綾辻行人嗤笑一聲,像是在嘲笑江戶川亂步,又像是在嘲笑自己:
“你應該清楚,我來這裡的第一目的可不是玩什麼遊戲。”
“……我真是搞不懂你們。世界上充滿了讓人搞不懂的事!”最後,“世界第一偵探”留下孩子氣一般的話語作為總結。
隨後,偵探們不再說話,他們之間的話也已說儘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
這場所謂的遊戲,江戶川亂步純粹是玩心四起,隻管自己的快樂;費奧多爾選擇先下絆子,結果自己反而被勾住了;太宰治半推半就,最後被卸磨殺驢;牽扯利益最少的隱藏“監管者”綾辻行人則是栽在了前人的腳印裡。
直到現在,最□□的邏輯已經徹底撕開了偽裝的表層——
這場遊戲從始至終就隻會有一個贏家。
看了好一場大戲的人靠在沙發上眉眼彎彎,純黑的眼眸覆蓋上了金色,在燈光的映襯下熠熠生輝。
一個女人最好看的時候,就是她雖然想板著臉,卻又忍不住要笑的時候。
那麼,這個看似頭腦發熱死皮賴臉湊齊這幾個人的家夥,到底是抱著什麼目的開啟這場遊戲的呢?
“啊,那個,你們吵架吵完了嗎?那就繼續,來,選一個下注吧——”
她歪著頭,像任何一個和朋友玩遊戲的普通的女孩子一樣:
“我說過的吧?‘這盤遊戲,不會因任何人而終止’。”
記憶是生命長期的墳墓。
或許是在記憶回籠的一瞬,又或許是在更早的時候,越鳴慢慢發現了自己的異常。流不出的眼淚,無法傳達的心情,沒有更多的表情,然而心卻無法自持的持續抽痛著。
我還是那個我嗎?
誰知道呢?
姑且流下的血,還是鮮紅的吧?
有些疤痕,就是要留著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彆再犯下同樣的錯。
有時候隻要換上可悲的小醜麵具示人,就會有人美化和相信人有一段苦大仇深的過往,可是如果本就從一而終呢?疤痕與過往隻是用來愚弄那些善於自我補充的聰明人的工具罷了。
曾經的越鳴能在課間十分鐘之內背熟二十個下節課立馬要聽寫的單詞,卻至今未曾對這種道理有所領悟——因為這種環境沒有一天不需要她去爭,她已經習慣了像個戰士那樣活著。
無論她承不承認,事實上越鳴就是在享受焦慮。
這是她的“舒適區”。
人的困境一大部分都是自己找的,族群亦然。
因為有些人把社會規則定成了狗追兔子大賽,優勝者能吃殘羹剩飯,輸的人不配做人。
這種身邊隨時綁個定時炸彈的行為讓很多人累得要死,累到得病,其實都是帶著快感去作病的。再巨大的工程,再宏偉的願景,隻要沒有完工期限那就和996、007的強度沒法比。
之前沒有保持身體狀態的係統怎麼辦?
她不得不懷念起在港口黑手黨的時候,蘇糖酸鎂當糖吃,咖啡因攝入嚴重超標,鎮定劑興奮劑輪番打,至於酗酒?那隻是小問題。因為酒精可以掩蓋不少糟糕的東西,雖然也收到了外科醫生藥物依賴的警告,但,誰在乎呢?
高壓和持續流血的debuff在越鳴這裡幾乎算得上是維持清醒的警鈴,無時無刻都在發出刺耳銳利的尖叫以防她沉入虛假的溫床。
——不需要想起,從不曾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