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子 紙張吹動,斜陽又照無……(1 / 2)

斜陽照 Somersault 4192 字 9個月前

“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個冬天”,周爺爺回過神來,垂了垂頭望著桌麵上乾脆發黃相片,幾乎是自言自語般,魔怔地喃喃,嘴角有些乾裂

“那年,罷是民國二十一年,陽光較今年倒是更好”

提手拿筆,我飛快寫下時間,卻是有些混亂

早已忘記自己的曆史學到了哪裡,思來想去,才回憶起高中曆史課堂的種種片段,拚拚湊湊,才想起一些

如果沒有記錯,那麼1911年應為民國零年

於是我立刻在紙上筆算了一下年份,按照1911年為民國零年來算,那麼民國二十一年就是1911+21=1932年,周爺爺出生的年份是2013-98=1915年,那麼民國二十一年的時候

周爺爺那時便是1932-1915=17歲,正巧也便是那張單人照上的年份

終於理清了年份,估計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腦子竟不如平時靈,剛放下筆,才發現周爺爺已經盯了我晌久,我假裝沒看見,有些尷尬地望著本子,上麵寫寫畫畫的算式屬實是不美觀,我便悄悄撕掉了那一頁算紙,等到回去的路上丟了罷

誰料冬風不作美,開著的木窗子突然掠過一陣風,風倒不是涼的,但穿堂卻發出沙沙的聲音,撥動了牆上掛著的新日曆,吹翻了桌上那張演算紙,我背嚇了一跳,俯身去撿那張紙,許是坐太久沒有活動,起來的時候骨頭發出咯咯的聲音

剛作起身,抬頭望去,便叫我吃了一驚

周爺爺的眼裡浸紅

“嶸喬,咱們是不是要放寒假了?”

我刹那間愣住了

······

“嘩——”

周嶸喬撿起地上被風吹散的演算紙,好奇地瞧了瞧,上麵飄逸著他幾乎快看不懂的“灑脫”字體和各種複雜算式,他不是學理的,所以便是看得一頭霧水不知所以

“二哥,我說你最近能不能不要每天在這窩著當書呆子啊,你都快十八了,咱大哥十八歲都當上吳商會的委員了,你怎麼還在這沒日沒夜地研究這些圖紙?我看咱家就屬你最沒有商業頭腦了”

周峙陽坐在窗台上,斜靠著窗台,冷風簌簌地吹過,前幾天剛過了新年,正是冬日裡最寒的時節,周二少爺不嫌吹風,手裡抓了隻筆,細長的手指間筆轉的飛快

“嶸喬,咱們是不是要放寒假了?”

“對啊,上次你沒聽沈先生講?他說過了年以後有時間再上幾天的課,可是最近風聲那麼大,估計是不上了,大家都人心惶惶的誰還管咱們上學啊?”

“話說你問這個乾啥?”

“沒什麼,就是感覺······想找點什麼事情做”

“二哥,你不會是也被弄的抑鬱了吧?我記著你的心理素質沒那麼低啊,當初那洋人端著槍上大街掃蕩咱這的時候也沒見你害怕過,怎麼現在大家傳播幾句負麵消息你就鬱鬱寡歡了”

“我不是害怕”

“我就是有點無力?”

“無力?”

“三弟,你知道嗎,有時候,我一個人就在想,我到底為什麼要讀書上學,我選擇學建築學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給國家造高樓給人民建房子嗎?”

“你還記得八國聯軍對咱們的侵略嗎?”

周嶸喬低下頭,握了握拳,“當然記得”

“你說北京城裡的那圓明園,曾經的皇家園林,多麼金碧輝煌舉世聞名,可到頭來還不是被搶被砸被燒最後落得個人去皆空?”

“我有時會想,你說,就算我用儘我的畢生學術致力於建築業,也無法挽救當下這個局麵,我倒是能做什麼?也許幸幸苦苦建造出的樓房,被轟炸就在一瞬間”

半晌,周嶸喬抬起頭來,悄悄揉了揉眼,重新沾上喜氣,拍拍周峙陽的肩頭,“二哥,沒事,咱們不還年輕嗎,年輕人彆想這麼多,小心傷神”

“走,我帶你去看戲去,最近棠春園裡出了新曲兒了,咱們去聽聽”

周峙陽穿了件稍厚的白褂,剛帶上眼鏡便被三弟拽出了門

雖然年方十七,但他的個子已經比小一歲的三弟高了半個頭,穿著倒是傳統,白褂子著他身上反穿出一股子文氣,一眼就能瞧出來的富家公子模樣,而那鼻梁上貼合的金絲眼鏡端著,和路人隔了一層壁

棠春園裡的昆曲可謂是蘇州第一絕,小生們個個俊俏水靈,曲目編排的也是極好的,倒也不怪,棠春園可是乾隆帝那時老輩傳下來的園子,先不說名聲噪不噪,就那積澱在那放著,就召人來了。而且棠春園不像是其他園子,清高得就隻管那些官府老爺們聽,端著呢,它不受限製,上從官老爺下至平民百姓,凡是有個閒空聽一曲的客人,園子裡從未拒接過,瓜子茶葉也常常供著,一來客人便多

黎民百姓,圖的也不過隻是一口飯吃,一間屋住,幾件衣穿,幾首曲聽,簡單的很

他們有關係,當然挑了個正前方的位子聽,台上唱曲的聽說是新秀的小旦,大家的期待不小,戲曲開場,周峙陽對戲曲略知一二,一聽便知道唱的是《桃花扇》這經典曲目,台上的小旦麵容姣好,身形端正,一看骨架子就知道是個男子,倒是看麵容容易被認成女子

不巧的是,周峙陽的位置好,正對著台上的小旦,不知怎麼兩人眼神交了一處,兩人眼神相接時周峙陽心倏地跳了一下,再看過去時小旦的眼神早已不在他這,怪了,他平時也不是那和彆人對視過,今天便是個例外,他莫名有點煩躁地拿出扇子敲著自己的腿,竹扇發出清脆的響聲,但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小旦的初次表演效果可以說是極好,與生俱來的好嗓子讓他的聲音清亮通透,像暖暖的陽,貫穿著整個戲院,一聽就是唱小旦的料,他飾演的是戲裡的李香君,當李香君以死相抗,血濺定情詩扇時,周峙陽也忍不住紅了一點眼眶,但是隻是很淺的一點,像是水彩塗上去的

一曲結束,小旦退了場,周峙陽也站起身來

“哥,咱這還有一曲呢,你這麼著急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