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染澄怔了下。

雖然她覺得穆嘉卉一定是在說笑，但對方的表情無比嚴肅認真，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味。

“真的嗎？”這還是第一個對她有信心的人。

就算是嚴苛的高中班主任，在桑染澄多次倒數後也放棄了對她教誨，遑論說出對她有信心這種話。

“即便我現在什麼都不會？即便我考了這麼多零分？”桑染澄就差抹著眼淚問穆嘉卉了。

小哭包的哭唧唧能力穆嘉卉已經見識過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孩子哭的這麼小心，還絲毫不帶演戲痕跡。

“對。我相信你可以。我帶過好幾個基礎跟你差不多糟的，都考到好學校了。”

穆嘉卉確實不止帶過一個高考生，有的是跟她經曆很類似的，她的資助生，有的是受人之托，比如同事的小孩。

“好幾個？”桑染澄稍稍抬頭。

居然還有很多跟她一樣菜的，穆嘉卉還帶過！

桑染澄對自己都意外的有信心起來了呢。

儘管自我否認的是她，擺爛的是她，考零分的也是她。

“對，好幾個。有一個是……三百分的，最後考了我們那裡的一線大學。一個最開始隻有一百多分，比你還低，最後考了top2。”

雖然後者有地區和民族優勢。但這些沒必要在打雞血的時候跟桑染澄說。

而七百五滿分考三百和桑染澄的兩百分差距還是很大的。

但不能打擊到孩子的學習自信和熱情，穆嘉卉小小的說了個謊。

其實被桑染澄反複提醒那一堆零蛋，她說的也很心虛。

桑染澄抹了把蓄在眼眶邊的眼淚，哽咽道：“穆穆你太好了嗚嗚……我還是第一次，嗚，第一次聽這種話……以前他們都說，魅魔笨，都對魅魔能考好沒有信心……”

從小到大魅魔聽的最多的“誇獎”大概是：“笨也沒關係啦，我也還會喜歡你的。”“成績差也沒關係啦，爸媽養你。”“背不到考不好也無所謂，以後找個好伴侶也可以後半輩子無憂。”

然而桑染澄再怎麼大大咧咧，再怎麼純善爛漫，她也依舊會受到世俗標準的規訓，把自己框進或來自本能或來自文化的邊框，有判斷好壞善惡的能力。

那些誇獎的潛台詞不就是笨是不好的嗎？

隻是因為那些人善良，所以不會直接說桑染澄不好，會安慰她沒有關係。

久而久之，桑染澄也認同了那些觀點。

她確實是愚笨的，連基本的四則運算都要掰手指，成語也用不對，今天更是考了一堆零分。

可是就像那些話說的一樣，她也覺得笨沒關係，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這個現狀，一點改變它的想法都沒有。

她好似被那柔軟的繭包住，被丟進了溫熱的水。

底下是火，上麵是鍋蓋，她連逃出去的想法都沒有。

她知道火會燎身，鍋蓋太重，她逃不掉。

她知道努力是徒勞。

因為她笨。

所以她很早就放棄努力了，這樣好歹心裡舒坦。

可今天忽然有人告訴她，她或許不笨。

她或許隻是跟許多普通人一樣。

還有很多人跟她水平一致，她們靠著自己的努力，掙了學位地位，掙了養活自己的本事，證明了她們可以。

說一點都不心動是假的。

再怎麼接受自己愚鈍的事實，也幻想過自己變聰明。

眼前的人好似渾身度了層光。

桑染澄眨眨眼，穆嘉卉的五官變得清晰，卻第一次沒了鋒芒，毫不犀利。

會逼著她一天做九套卷子的魔鬼竟然可以這麼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