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醒不停的催司機,車速很快,十分鐘後,到達了目的地。
關醒跳下車,看了眼門口牆上燙金的字體——湘澧公園,還是照片裡的樣子,一點兒也沒變,不過不同於照片的是,這裡沒有六歲的自己和十歲的裴希。
跑進公園,他順著大路,開始喊裴希的名字,公園裡人少,都同情的看著這個急的滿頭大汗的少年在找人。
關醒順著大路越往裡麵走,記憶也開始慢慢清晰,恍惚間,他的腳開始變小,穿著的也不是運動鞋,而是一雙精致的小牛皮鞋。
“裴希哥哥,咱們剛剛都玩了什麼呀?”嘴裡甜甜的,剛剛才吃完棉花糖。
兩隻黏糊糊的手拉著,耳邊是兒童裴希稚嫩的聲音:“我們已經玩了碰碰車、打地鼠、雲上滾珠、海盜船。”
“還有什麼沒玩呀?”
關醒使勁兒想,對啊,當時還有什麼沒玩呢?
小裴希看了眼路標,對關醒笑著露出個酒 窩“還有一個小湖劃船哦!”
......
關醒想起來了,那天到後麵,突然下雨了,他們沒有劃船,就被父母帶回家了,在車上,他們約定,下一次一定還要來劃船,但後來,他們再也沒有來過,裴希去學了小提琴,而自己也被盛新雪壓著開始了超前學習。
周圍隻剩下蟲鳴聲了,關醒撥開臉邊的樹葉,看見了一片湖麵,波光粼粼、黑亮交錯、垂柳撫水。
隻不過,這裡已經沒有十四年前那一艘艘兔子造型的小船了,有的隻有半湖的落葉。
臨近湖麵的椅子上坐了一個人,慵懶的靠著,關醒看著他的後腦勺,就知道那是他要找的裴希,一顆吊著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裡。
手機又在震動了,是盛新雪的電話,關醒接起來,他猶豫著,忽然什麼都不想說了,可聽見那頭盛新雪冷靜聲音後哭的沙啞的女聲,又妥協般的飛快報出地址,掛斷了電話。
然後他慢慢的走過去,坐在了裴希旁邊,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看著這片多年未動的湖水。
等到蟲鳴聲稍微小了一點後,裴希終於說話了。
“醒醒,咱們坐不了小船了。”聲音低低的,像是包含著無限的失落。
關醒心中酸脹的厲害,巨大的遺憾與失落襲向他,同時湧上的還要滿腹的心疼,他去拉裴希的手,很涼,比冰還涼。
“沒關係的,裴希哥,我們....我們可以去......去彆的地方坐,我們可以去大海,那裡船一定比這裡大.....”
裴希搖頭,他直視著眼前的湖泊,眼神帶著回憶似的迷茫:“要是那個時候,我不那麼乖,鬨著要劃船就好了...”
關醒張張嘴,酸堵著喉嚨,他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但他終於明白裴希的意思了。
可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站起來,蹲在裴希麵前,看著裴希素白、迷惘、破碎的臉,一遍遍同記憶的做對比。
怎麼瘦了這麼多....瘦了這麼多啊?!
......
遠處傳來雜亂的人聲,夾雜著腳步愈來愈近,錯雜的光影照在兩人附近,是高阿姨找過來了。
“裴希!裴希!我的兒子啊!”看見裴希安全的坐在這裡,高尚雲又喜又悲,她衝過來,拽起裴希,一把抱住,新燙的頭發在裴希懷裡卷成一團。
“兒子啊,你跑到哪裡去了啊?你是要急死媽媽啊!!!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情,你叫媽媽怎麼活啊?!”
高尚雲抱著裴希不撒手,聲音淒厲悲切又劫後餘生,不同於高尚雲的情緒外放,裴父則十分冷靜,他拉開高尚雲,在眾人麵前給了裴希一個耳光。
“快點往回走!回去再和你算賬!”他眉心皺紋很深,夾得很緊,語氣暴烈不耐,因此襯著體麵的穿著更加怪異,像是小偷偷穿了彆人衣服,十分不搭。
關醒愣住了,久久難以呼吸,隻覺得那耳邊很響很響,應該也是很疼的,他看見裴希抬起了頭,紅腫的臉皮上沒有任何水漬,他隻是直直的看著關醒。
用一種很心疼、很心疼、很難過、很難過的眼神。
有一瞬間,關醒的眼睛濕了,他摸了摸悶痛的心臟,又摸了摸眼底的水,知道這不僅僅是他的眼淚,也是裴希流的,而那道耳光,是他和裴希一起受下的。
他回望著裴希,用兔死狐悲的氣音問自己:“是啊,那時候為什麼要那麼乖?為什麼不去坐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