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師不利,隻好打道回府。
陳多抬起胳膊,看了眼表盤上的時間。
已經是淩晨三點鐘了。
如果沒有遇見那場突如其來的滑坡,他現在已經到了柏城,就能直接按照地址,殺去梁樂的臥室。
按照他的想法,不玩虛的或者賭咒發誓,蛛絲馬跡啥的也沒意思,就掀開被窩一看,清清楚楚。
但如今月亮高懸,他並沒有如願見到自己的男友。
陳多坐得腰酸背痛,略微活動了下。
進縣城了,兩邊的街道靜悄悄的,隻有樹的影子微微搖晃。
一處門麵房前,孟呈安拉動了手刹。
陳多立馬坐直身子,緊緊抱著自己的背包。
回來的路上,他倆就說了兩句話。
“明天能走嗎?”
“能。”
陳多摳著自己背包的帶子,憋了一路,都沒把肚子裡的話問出口。
那他晚上住哪兒?
這裡是邊陲小鎮,人煙稀少,賓館之類的地方肯定寥寥無幾,大晚上的他人生地不熟,要怎麼找落腳之地,而第二天,又該怎麼和這位取得聯係呢?
他不是愛麵子的人,往常遇見這種情況,也樂意厚臉皮試下運氣。
可是……
門栓被撥開了,很響的一聲。
孟呈安跳下車廂,從外麵反鎖上了。
陳多這才手忙腳亂地跟著下去,貨車底座高,坐的時候又太長了,接觸地麵的刹那竟然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那了。
孟呈安正好在對麵站著,下意識地去扶他。
陳多:“……”
他拒絕了對方的攙扶,咬牙站起來,拍了拍掌心的砂礫,勉強笑道:“沒事。”
丟死人了!
“嗯,”
孟呈安點了點頭,走到門麵房前蹲下,掏出把鑰匙一轉,粗壯的胳膊再往上一拉,藍漆的鐵門就被嘩啦啦地扯了起來。
“你晚上可以住這,”鋒利的視線掃過來,“明早我叫你。”
這會兒月色皎潔,陳多仰著下巴,看得清楚,對方是單眼皮,瞳仁很黑。
他慣會順杆子爬,爽快地道謝:“行,謝謝哥!”
對方沒再言語,把鑰匙遠遠地拋來,轉身往旁邊的過道走去。
“等等……”
陳多抬高音量:“哥,怎麼稱呼?”
腳步停下,魁梧的男人略微側眸:“孟呈安。”
“我叫陳多,”
他嗓子還有點啞,沒往日裡那麼的甜甜脆脆:“孟哥,你喊我小陳就成。”
孟呈安沒吭聲,沉默地朝他走來。
冰涼的鑰匙咯著掌心,陳多吞咽了下。
“這裡,”
孟呈安點了下自己的臉頰:“臟了。”
陳多沒反應過來:“什麼?”
“你的臉臟了。”
說完,孟呈安仿佛終於放下包袱,轉身離開的腳步,明顯地透露著輕鬆。
陳多愣在原地,半晌,“噗嗤”一聲笑了。
看出來了,這人有強迫症。
他拎著鑰匙進了門麵房,燈光亮起,整整齊齊地碼著些車用的輪胎,側麵有個小房間,陳多掀開簾子一看,靠牆擺了張單人床,側麵是配套的書桌,角落裡還有個立式的洗手架。
估計孟呈安把這裡當倉庫用了,偶爾中午會進來睡個午覺。
陳多沒啥潔癖,有住的地方就成,他把背包撂在凳子上,出去落了鎖,邊走邊脫外套——
累壞了。
渾身僵硬,每走一步,關節都在嘎啦啦地響。
坐在床上,褲腿卷起來一看,磕破了。
陳多無奈地撓了下自己的臉頰,剛才腿彎該是有多軟,怎麼能一下子磕這麼狠,手心也是疼的,他為了工廠的單子連軸轉,緊接著就舟車勞頓,奔波到了這麼個陌生的地方,不疲乏才怪呢。
沒關係,這種事拖不得,得速戰速決。
簡單地洗漱了下,陳多脫了衣服,給床尾那疊好的被子展開,躺下的瞬間,整個人的靈魂都要升華。
太舒服了。
床褥柔軟平整,一點兒汙漬和異味都沒有,定是經常換洗和晾曬,才能有這麼舒適的觸感。
他在生活上比較不講究,忙嘛,得過且過,沒心思拿時間打理家用,給自己拾掇得乾淨就好。
陳多按熄了燈,打了個很長的嗬欠。
便沉沉睡去。
-
孟呈安醒來的時候,晨光熹微。
他疊好被子,給床褥的邊角抻平,下樓刷牙洗臉。
這處獨家院麵積不小,他一個人住。
父親曾經勸過,說要不然買隻小狗,也能陪陪你。
孟呈安沒答應。
他天天地在外麵跑車,風裡來雨裡去的,不忍心家裡有個小東西在等著。
這些年來,也一個人住慣了,清淨。
廚房裡的水燒好了,孟呈安煮雞蛋的時候,輕輕地皺了下眉頭。
……好像忘了什麼事。
他搓了把自己的下巴,胡茬剛剛剃過,摸著還有點刺撓得慌,昨天晚上似乎遇見了山體落石,而之前,他捎了個陌生人……
陳多。
想起來了。
孟呈安把雞蛋放在鍋裡,轉身又拿了兩枚放進去,然後擦乾淨手,就去叫人起床。
“咚咚咚!”
隻是敲了半天門,裡麵也沒個動靜。
孟呈安沒猶豫,拿出備用鑰匙給門拉上來了,拔腿就往屋子裡走。
可彆出啥事了。
結果門一推,好家夥,那個陳多還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裹著被子,柔軟的額發散在枕頭上,呼吸平穩,臉蛋總算是乾淨了。
真跟野貓似的。
哪兒都能當成個窩。
孟呈安站在床邊:“喂,醒醒。”
可對方睡得那叫一個香。
“你不是有事嗎,”他提高音量,“該起床了!”
然後,陳多哼哼唧唧地翻了個身,充耳不聞。
孟呈安皺著眉,平日裡碰見他叫兄弟們起床的情況,都是扯開那幫糙老爺們的被子,或者直接揪人耳朵。
但他跟陳多不熟。
這樣似乎不太合適。
“喂!”
孟呈安推人肩膀:“說過你要去捉奸的,彆晚了!”
陳多正做夢呢,隱隱約約的感覺有人在叫自己,煩得慌,不是已經請過假了嗎,乾嘛還要過來打擾他,乾脆把被子往上一拉,蓋住自己的腦袋,繼續賴床。
可下一秒,溫暖的被子就離自己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