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來的時候嚇了一跳，街上多了許多士兵，西城門大敞，按說國喪期間已經戒嚴，進出都很難，如今還能在夜裡進城的肯定是達官重臣。他仔細一看騎兵的裝備就知道是邊關戍守地士兵，他心裡咯噔一聲，真被沈碧芊這個丫頭說準了，歐陽家回京了。

他躲到了街道的角落裡，生怕被人看到。但很不巧的是他躲得角落的那戶人家，門口栓了個大黑狗他沒看見，狗看到陌生人狂吠起來。這些士兵都受過專業訓練，聽到有狗叫便知道有人躲在那，有可能是來謀殺鎮國公和將軍的，前邊八人小隊立即圍了上來，手裡拿著槍對著他，他往後退了幾步，發現已經有人從馬上下來堵住了他的後路。

“來人有何目的？”帶隊的人看人不動，鎮靜地問道。

這些年歐陽衡這個傻大個帶兵帶的不錯啊！他內心感歎道。

隻是，就憑這幾個人還攔不住他。他邪魅一笑，也沒想動手，拿出了李客寒給他的匕首，士兵以為他要動手警備起來，結果千無暄隻是拿出匕首並沒有拔出來，而是直接扔給了他，他莫名其妙地伸手接住一看，匕首上刻著一個“寒”字，匕首的做工一看就是皇家的工藝，他趕緊下馬單膝跪下喊道：“王爺！”

千無暄不想暴露身份，連忙擺手道：“在下隻是暗衛，並不是王爺，此次出來有秘務，望官爺放行。”

帶隊的人聽著聲音有些耳熟，但就是想不起來是誰，想著剛回京城，彆給歐陽家惹麻煩，更何況皇家十二暗衛他們可惹不起，便將匕首還給千無暄，然後放了行。

歐陽衡跟在歐陽晟後進了京城，年前京城叛亂時他們在邊關就收到了急報，但急報的內容就是讓他們今年過年不可回京，讓他們守好邊關即可。後來因為京城的騷亂被間諜散播到了塞外，緊接著就受到了一些小國的偷襲，好在數量不多，就是頻繁的很。

“國內肯定有間諜，我們也是剛收到京城騷亂的消息，那些北狄人便知道了。”歐陽衡邊穿好盔甲，提起鐵戟說道。

“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趕緊出城迎戰。”歐陽晟看著沙盤說道。

最後連月的小規模戰爭也讓人疲憊不堪，歐陽衡請纓主動出擊搗毀了幾個小國聯合軍隊的駐點，這才讓他們不敢再侵犯。他們這趟回來本是受到皇帝的嘉獎，回來加官進爵的，半路上便又收到了太上皇駕崩的消息，加急趕了回來，期間他還和沈碧芊通了幾次書信。

歐陽衡看到幾個人聚集在一塊，上前詢問道：“怎麼了？”

“回將軍，靖王的暗衛在此執行任務。”

“確定身份了？”

“確定了，他拿著靖王的匕首。”

歐陽衡點了點頭，讓他們小隊集合快感到校場休息。

歐陽衡確定八個人都走了後，正準備出發，突然耳朵一動往牆頭上看了一眼，他剛才感覺到有一股視線在盯著他看，然後就消失了，他有些不明所以，但剛回京城不想給自己找麻煩便走了。

千無暄躲在另一麵瓦上，突然有種我家大兒新長成的感覺，非常驕傲的笑了一下，沒想到歐陽衡這個傻大個現在這麼警覺。隻是還真讓神碧芊說著了，看了士兵疲憊的模樣猜也能猜得出來，應該本來就打算回京，半路上收到了太上皇駕崩的消息，加急趕回來的。

他聽到馬蹄聲漸行漸遠坐起身來，在瓦上抬頭看了眼亮的不適時宜的月亮，他習慣性地摸了下腰間，才想起李客寒把他酒壺沒收了。他低下頭相當無語，李客寒不知道什麼毛病，就像老媽子似的，在百草穀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說以後要喝酒得報備，還威脅他如果再讓他發現偷喝酒就再讓白昀給他埋磁魚，讓他一輩子都彆想再喝酒。他都不知道白昀什麼時候將埋磁魚的事告訴的李客寒，估計是在百草穀的時候。

他歎了口氣，不能對著明月飲酒真是一大憾事啊！他剛想站起身來，身後想起了他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語氣中滿是責備和想念：“終於肯露麵了！？”

千無暄猛地轉頭，歐陽衡的臉在月光的照耀下，硬朗的麵龐也露出了少有的溫和，他看著幾年未見的好友心裡有太多話想說，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現在輕功不錯，我都沒察覺到。”

“是你退步了。”歐陽衡笑道，剛想說什麼就看到千無暄臉上的眼罩笑容轉瞬即逝，慌忙上前踩碎好多瓦片，來到千無暄麵前仔細觀察了下，抬手想摘下來看看，又怕看到千無暄的右眼真的瞎了，放下手問道：“你眼睛怎麼了？”

千無暄知道他擔心，順手摘了下來，笑道：“沒事，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就是還有些模糊。”

歐陽衡這才安心下來，兩個人一起坐下抬頭賞著月閒聊。

“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歐陽衡質問道：“年初的事情我在邊關聽到不少人說千將軍回來了，我當時還不信，後來收到了碧芊的來信我才知道你回來了，千家也平反了……”他其實是想問為什麼不告而彆，獨自一個人報仇，之後就杳無音信了。後來每年回京城他都會到處尋找他，卻一直無果。他甚至一度以為千無暄早就去世了，現在突然出現，還跟靖王合作給千家平了反，他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卻一無所知，什麼忙都沒幫上。想到這他馬上就開口問道：“無暄，你當我是兄弟嗎？”

千無暄轉頭看著歐陽衡真摯的眼神有些尷尬，他本想就這麼唬弄過去，沒想到還是逃不過，歎了口氣解釋道：“當年我獨自一人找周寧合報仇，回到京城時，千家已經遭禍，我不得多想，便殺了周寧合楊忠然掏出了京城。當時無處可去我本想回邊關，但走之前我遇見了咱們以前私塾的鄭先生，他說我回去怕是要牽連歐陽家，思索再三，我便改名換姓去了臨江縣。”

“那如今呢？給千家報仇也不告訴我！？”

“你是不是傻？”千無暄氣得笑了出來繼續說道：“你就是傻，你有沒有想過後果？我要是真告訴你，你真的來幫我，如果這次幫助李晏失敗，你怎麼辦？歐陽家怎麼辦？”

“為兄弟我願意！”歐陽衡說得慷慨激昂，千無暄相信他，平這麼多年的交情，隻要他開口，歐陽衡一定會來，反之亦然。

“你不為彆人，為你娘想想，歐陽嬸嬸這輩子最擔心的就是你的安危。”

“……”歐陽衡羞愧地低下頭，他是覺得在家人的安危與兄弟之間，他竟然猶豫了。

“心意我領了，我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不用覺得對不起我，如果真的覺得不好意思的話，請我喝酒吧。”千無暄笑道。

歐陽衡掏出了一個小酒壺遞給了千無暄，後者接過看了看，說道：“這點酒就想把我打發了？”

“你先嘗嘗再說。”歐陽衡笑道。

千無暄掀開蓋子聞著烈得很，喝了一口辣得直衝天靈蓋，伸出舌頭問道：“你這是什麼酒？”

“路上，在堯西山裡買的，農戶家自己釀的，好喝吧。”歐陽衡拿過酒壺，自己也灌了一口。

“歐陽將軍行軍路上怎麼還喝酒呢？”千無暄奪過酒壺小酌了一口說道。

“路上冷，喝兩口暖暖身子。”歐陽想起路上收到的沈碧芊的來信，又在城門口皇榜上，看到千無暄被封為雲麾將軍的皇榜，才確認了千無暄在皇城裡，看到一陣騷動才上來看看，沒想到抓個正著。“你不也是將軍嗎？還跟我們回邊關嗎？，如今千家的桎梏也沒了，在邊關天高皇帝遠的，多爽。”

“噓，這話你可彆在京城說。”他仰頭喝了一口說道：“將軍是年初為了抓捕文適仁掛名的，至於回邊關就算了，我現在無官一身輕，想去哪去哪更爽。”也許是酒夠烈，也許是旁邊是多年的摯友，他垂下眼眸又開始抱怨道：“給千家的這副桎梏如果能早些撤去就好了，也許母親和晚晚不會死在火海，父親，兄長更不會戰死沙場，向朝哪是個打仗的人啊，你知道嗎，他的字都是他自己取得，他是個該入朝為官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