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如月這兩個字,是我取的……(1 / 2)

嬌棲 承流 4501 字 9個月前

衛景朝側目望去,隻看到沈柔仰著頭,望著房頂。

可是這樣並不能使眼淚真的倒流回去。

她那幾顆忍不住的淚,還是緩緩地順著淚溝淌下來,晶瑩剔透地掛在臉上,欲墜不墜。

太陽的光一照,淚珠便閃爍著晶瑩的光芒,如同荷葉雨露,美不勝收。

衛景朝看的分明,心下微微怔然,便問她:“你哭什麼?”

沈柔抹了抹臉,低頭道:“沒什麼。”

她哭什麼呢?

沈柔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更不知道從何處說起。

這一刻,她哭的東西太多了。

時運不濟,命途多舛,好端端的千金小姐,卻遭到飛來橫禍,一朝陷入泥沼。

身不由己,命不由己,連自己的名字和性命,都不能做主,全要聽彆人的。

父兄新喪,無法守孝,尚且是熱孝期間,就得為了活命,不得不屈服於現實,舍去身體與清白。

不遇良人,一生淒苦,分明是早已定下婚約的未婚夫,卻對她沒有一點情分,如今看著他,好像一眼就能望完自己的後半生。

這樁樁件件,哪一件不值得大哭一場?

可是,她又能對衛景朝說什麼呢?

她格外清醒地知道。

人生的事情,大都冷暖自知,沒有人會理解你。

這些悲哀絕望的情緒,說了,他也不會懂。懂了,也不會當回事。

所以,沒有必要說。

說的多了,也不過是惹人厭煩。

她甚至笑了一聲,曲頸垂首,遮住臉上的神情,慢聲細語解釋道。

“我在想那位江姑娘經曆的事情,越想越覺淒慘,越想越覺悲憤,實在無法想象人間有如此慘事,就忍不住哭出來了。”

她說的有理有據,衛景朝便沒懷疑。

以前,此事剛發生的時候,就有許多人聽後淚流滿麵,義憤填膺,憤怒到恨不得當場將孟允章挫骨揚灰。

尤其是像沈柔這樣柔弱的,感情充沛的少女,為此落淚,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她沒有怒火中燒,已是理智。

他看著沈柔,難得勸慰道:“事已至此,不用太傷心,不如寫好你的戲文,讓全天下人都去辱罵孟允章,為她伸張正義。”

沈柔小幅度點頭,輕聲道:“好。”

說完又提起筆,低下頭,長發從頸後落下,遮住她的臉龐。

她很努力地在紙上寫字。

可是,不知為何,大顆大顆的淚珠,卻不受控製一般,滴落到紙上,暈花了寫出的字。

被劃掉的“江如月”三個字,逐漸被一滴一滴的淚水浸濕,變得模糊不清。

再也看不出最初的輪廓,變成一團墨。

就如同沈柔的人生,墨色的底,墨色的麵。

一眼望去,一片漆黑。

她的淚珠,更大了些。

衛景朝再是個傻子,也不會聽不見淚水“啪嗒啪嗒”砸在紙上的聲音。

側目看向沈柔,默了片刻。

半晌後,終於將她的淚,與方才的爭執想到一處去。

他是極聰明的人,隻要肯用心,就能想明白其中關竅。

片刻後,衛景朝無聲歎了口氣。

他道:“沈柔,如月這兩個字,是我為你取的字。”

沈柔愣了一下,下意識扭臉看向他。

眼底裝滿了不信。

他怎麼可能會給她取名字?

沈柔不信,他會有這樣的好心與閒心。

衛景朝放下筆,娓娓道來:“當初你即將及笄,我便擬了字遞給平南侯。隻是平南侯顧忌你的名聲,雖定了親,但沒有成親,總不好來往太密切,便沒有告訴旁人。”

“你若不信,”衛景朝微微一頓,道,“想必你知道,我的字是仲也二字。”

沈柔驀然反應過來。

仲也珠徑寸,照夜光如月。

——這是蘇東坡的詩。

他的字,正是取自這首詩,京都人儘皆知。

長公主對外解釋說,希望仲也的品行與才華如同直徑一寸的明珠一樣稀世罕見,在黑夜中如月亮一樣皎潔明亮,耀眼無雙。

而後來,他給她取的字是如月。

他的意思是,將他自己的字,分了一半給她?

還是希望她也能擁有,如明月一樣皎潔的才華與品行嗎?

沈柔怔然,眼底浮現一絲掙紮與糾結。

衛景朝淡淡道:“不哭了?”

沈柔抿了抿唇,沒吭聲。

衛景朝當即便道:“繼續寫,彆耽誤事兒。”

沈柔剛剛升起的莫名情緒,頓時被他打散,暗暗摸了摸心口。

握著筆,換了張紙,才繼續寫字。

她在書房裡坐了一天,筆耕不輟,認真思索,認真寫了一整天,終於寫完了第一折戲文。

待到日薄西山時,她將手邊一遝紙遞給衛景朝。

“這是第一折戲文,講的是江燕燕有個未婚夫,感情甚篤,恩愛至極,於上元節相約賞燈,不料偶遇齊王章昀,慘遭調戲。”

第一折的劇情寫時,她極為傷感,極為憤怒。

這裡借鑒的,是她自己的經曆。

她本已有未婚夫,隻等著嫁過去。

卻在春日遊湖時,偶遇孟允章,從此被這麼個惡心玩意兒惦記上,想想就覺得惡心。

衛景朝聞言,點了點頭,道:“很好。”

章昀,章昀。

這名字,正是允章二字反過來。

而齊王,如今的國朝國號正是大齊。

齊王章昀,有心人一看便知,指的是齊國親王孟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