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橙黃色的燈光照亮了整間房。
房間空空蕩蕩。除了配置的灶台,緊挨灶台的冰箱,小衛生間,房間裡隻剩下一張床、隨處散落的雜誌,以及房間中央拖著長長電線的電話機。
門口的少年放下懷中黑色的小狗,看它吐著舌頭歡快的滿屋子亂跑,不由微微笑起來。書包、校服和網球袋甩到一邊,隔壁大嬸友情提供的便當還散著熱氣。少年把便當盒放在灶台邊,進衛生間衝澡。
“嘩”。水夾帶著蒸汽從蓮蓬頭裡衝出來,淋濕了少年身上的衣服。他把襯衫褲子剝下來扔進放滿水的洗臉池,有紅色從池底慢慢彌散開,蜿蜒著侵占四周領地。
這些紅色的源頭是少年腹部一道傷口。幾十分鐘前和兩儀家的劍道師傅對練時劃傷的,並不嚴重,在水的衝刷下細細地淌著幾條血絲。少年仰頭,靜靜讓水流拂過麵頰。半晌,他睜開眼,伸手關上籠頭。
鏡子早已被水霧糊住,中間一塊抹開,有水珠從邊緣滑落。鏡中映出一張清秀的臉,眼眶細長,瞳仁是深不見底的黑。鼻子秀氣得猶如女子,薄唇卻有冷漠的下彎弧線,修剪零亂的半長黑發黏在臉上。
少年與鏡中的自己對視,抬手,用食指在鏡上輕描鏡像的輪廓,似乎想要確定什麼。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頓住少年的動作。少年隨手撈起浴巾,扭頭看向門外。
“喂。”
“織少爺,我是秋隆。”
“嗯。”
“小姐還在沉睡。那個魔術師沒有動作。黑桐乾也今天來過了,一直在對小姐說話。”
“我知道了。”
“……織少爺,還是不準備回來嗎?”
“沒有必要。”
“……是。”
掛上電話,兩儀織從雜誌堆裡挖出一個醫藥箱,坐到床上給自己處理傷口。小狗一搖一擺跑到他腳邊直轉悠,小爪子扒著床單想往上爬卻總是掉下來。這讓它失望的嗚嗚直叫,澄清的眸子望向兩儀織,滿是渴望。
兩儀織笑了,俯身抱起小狗,舉高,和它視線齊平。
“黑桐。”
“嗚嗚~”小狗可愛的歪著頭。
“式,有你在她身邊就好了,對嗎?”
連織自己都沒發現,他臉上的笑容,已染上淡淡的悲哀。
“就算沒有shiki,Shiki也……”(注:“織”和“式”的日文發音都是shi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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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五點半起床,先帶黑桐散步,然後去公園練習劍道和網球——後者是順便。如果不是之前橙子以“讀哪個學校自然要進它的王牌社團嘍”的理論硬逼著他學網球並參加立海大附屬中學網球社,以織的常識缺乏程度,他甚至不知道網球長什麼樣。現在織的經濟來源大半來自兩儀家,小部分是他自己打的零工,但監護權在蒼崎橙子名下。
兩年前的車禍中,織擅自跑出來代替了式。他本以為自己會死,但結果出乎意料。他似乎漂浮在某個虛幻的空間,沉睡的式與他隔著一層水幕,看得見卻碰不到,猶如水中倒影,隻是不知那個是本體。直到一年後,那個叫荒耶宗蓮的魔術師設下結界師產生的波動,徹底將織從半夢半醒間喚醒。
織是式的第二人格,承擔著式的負麵情緒。一直以來,式都是依靠一次又一次抹殺織,也就是抹殺自己的殺人欲望,才能夠勉強維持正常人的生活。換句話說,式沒有織可以還能存活,但織卻不可以沒有殺掉自己的式,否則“兩儀式”這個存在隻會淪為徹底的殺人魔,遲早會被這個社會的法則排斥。
但追根究底織和式還是同一個人,他們的行為思想雖然在判斷事務重要性上又先後之分,但終究是統一的,式能夠殺掉織這件事本身就說明織並不想殺人。隻是這次,醒來的織發現自己似乎失去了殺的欲望,並且從“兩儀式”這個□□中脫離出來。試圖監視荒耶宗蓮行動而出現在那裡的橙子帶走了隻剩下人格的兩儀織,並給他做了個義體,通知兩儀家。在兩儀織的堅持下,他依然保有“兩儀”這個姓氏,卻作為蒼崎橙子的養子,重新登記戶口。現在他上國二,隻是一名普通學生,表麵上的。
織持有直死之魔眼。當時橙子在教他如何使用魔眼時曾經解釋過。
“織,你的殺人欲望消失了吧。”橙子叼著香煙反問。
“嗯。”
“那就對了。”她沒戴眼鏡,表情冷冽的呼出一口煙霧,“你和兩儀,真正達到了矛盾螺旋的根源擬態。
“知道太極圖吧?白中有黑,黑中有白,所謂黑白分明,其實兩者從來都不對立,而是相輔相成的關係。之前你和兩儀的關係,可是完全可以用對立來形容啊。兩儀依靠殺掉隻有殺欲的你存活,雖然她沒有刻意排斥你,但“殺”這個動作本身就是否定。換句話說,你們的對立點就在對殺欲的看法上。
“你借助車禍帶來的外部強烈刺激,強行抹消你本不想擁有的殺欲。根源判斷你們對立的因素不複存在,再加上你們都陷入最接近死亡的靜止深沉睡眠,所以你們才有機會被根源接納、接觸根源、領會死亡並擁有直視萬物破綻的直死之魔眼。”
“式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