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愣住。
圖片的背景是熙熙攘攘的超市,圖片的正中央是鐘息和一個男人在聊天,男人背對著鏡頭,隻露出側臉,鐘息站在男人對麵,臉上掛著淺笑,手裡拿著一顆水蜜桃。
男人穿著米灰色的長款風衣,戴了副眼鏡,看起來很斯文,給人一種要麼是大學講師,要麼是研究員的感覺。
照片看起來是偷拍的,偷拍者應該是躲在一個隱蔽的角度觀察他們,幾張都差不多,兩個人在聊天,鐘息時而挑選水果,最後一張鐘息和男人並肩往前走。
男人從背影上看應該是一個beta,或者是弱等級的alpha,鐘息和他差不多高。
霍司承沒見過鐘息對他露出過這種笑容。
輕鬆的,愉悅的,自然的。
他看向霍司承的眼神總是充滿抵觸、反感和淡漠,也不是厭惡,隻是不在乎。
他一直覺得奇怪,為什麼鐘息對他那麼冷淡,還能和他結婚生子。如果單純是為了錢,鐘息看起來也不是愛財如命見錢眼開的人。
原來不隻是不愛,而是另有所愛。
“爸爸!”
霍小飽的催促聲將霍司承從沉重的思緒裡拉出來,他在窗簾後麵看到爸爸的身影一動不動,蹲的時間太久,他有點腿麻了,所以決定給爸爸一點提示,“爸爸!”
霍司承抬頭望去。
窗簾的下擺明顯凸出來一個小圓球。
霍司承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霍小飽,他心裡冒出一個想法:如果……如果和鐘息結婚的人不是他,而是照片上的這個人,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霍小飽了。
他把照片朝下,用力按在書封上。
他往霍小飽的方向走,拉開簾子,霍小飽學著小老虎的叫聲,兩隻手抬起來,裝成小爪子,故作凶狠地“嗷嗚”了一聲。
他以為能嚇到爸爸,咯咯地笑起來。
可霍司承麵無表情地看他。
那眼神不像看他,反而像是觀察他,暴戾壓抑的信息素開始四溢。
霍小飽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他感到委屈,往後退了一步,又因為腿麻,不小心踩住了窗簾的流蘇,沒站穩腳底一滑,就撲通摔在地板上。
屁股很痛,他瞬間眼含淚花。
他下意識地喊:“媽媽……”
霍司承自己都站不穩,但本能替他做出反應,他把拐杖放到一邊,用手撐在窗台邊,俯身環抱住霍小飽,可是他的右腿已經豎立懸空太久,膝蓋的斷裂還沒愈合,越是俯身用力,骨折處的撕扯感越嚴重。
剛剛抱住霍小飽,痛感就從膝蓋貫穿全身,他無法控製地用力收緊手臂,霍小飽一下子疼得哭出聲來。
小徐聽到聲音立即跑進來。
隻見霍司承的拐杖摔在旁邊,他以一種艱難的姿勢單手抱著霍小飽,霍小飽在他懷裡拚命掙紮,可霍司承也彎不下腰。
小徐連忙把霍小飽接過來,順便把拐杖拿給霍司承。
霍小飽被霍司承剛剛的表情嚇到了,幾天前驚恐的記憶被喚醒,爸爸不是原來的爸爸了,他伏在小徐的肩膀上痛哭。
霍司承一靠近,他哭得更凶。
“你帶他回兒童房吧。”霍司承無奈地說。
“好的。”
小徐抱著霍小飽離開後,書房裡還回蕩著霍小飽一抽一噎的哭聲。
霍司承的頭又開始疼。
他越是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照片,越是瘋狂地回想,那個男人是誰?
他應該認識,因為記憶裡有模糊的印象。
其實他更在意鐘息,他為什麼要笑呢?
可以和一個外人自然而然地微笑交流,卻做不到給自己的丈夫一個好臉色嗎?從他出事到現在,鐘息有表現出半點的心疼和難過嗎?他好像巴不得霍司承把他忘了。
霍司承萬分後悔。
其實前兩天,有那麼一瞬。
晨光微曦的時刻,他看到鐘息和霍小飽躺在他身邊,圓滿感迅速充盈全身,真的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哪怕鐘息不愛我,我也認了,我想要這樣的日子長長久久地過下去。
現在看來,連這個卑微的想法都是奢望。
鐘息回來的時候,一樓空無一人。
小徐不在。
他有些疑惑,換了拖鞋徑直上樓,剛走到兒童房門口,正好撞上剛從裡麵出來的小徐,小徐見到鐘息,麵色一喜,壓著聲音說:“鐘先生,您回來了,小飽剛睡著。”
鐘息看了眼手表,疑惑:“怎麼這個點睡覺?”
小徐給鐘息講了今天上午發生的事。
“他們在我的書房裡玩捉迷藏?”
“是的,本來玩得好好的,不知道怎麼了,小飽突然哭了,理事長本來想抱,可他……不方便,把小飽弄疼了,我就趕忙接了過來,把小飽帶回兒童房。”
小徐把兒童房的門拉開一道窄窄的門縫,小聲說:“小飽哭得蠻凶的,一直說難受想要媽媽,我給他倒了水,他喝了些水,又哭了很久,好不容易才睡著。”
“他說他難受?”
“是。”
鐘息進去看了看,幫霍小飽掖好被子。
出來之後,小徐說:“鐘先生,那我先下去做午飯了。”
“好,辛苦了。”鐘息掩上兒童房的門。
他去了一趟書房,原本是想開窗通風,走到桌邊時他猛地停住。
霍司承睡在躺椅裡,閉著眼睛。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家居服,和整間書房的色調倒是搭配。
拐杖被隨意地丟在地毯上,書房裡光線昏暗,小茶幾上放著一本鐘息兩個月前買的專業參考書,被翻開到十幾頁,大概是太過枯燥,被霍司承棄到一邊。
鐘息俯身撿起霍司承的拐杖,起身時對上了霍司承沉沉的目光。
原來他沒睡著,鐘息移開視線,將專業書合起來放回桌上,說:“醒了就回主臥吧。”
“為什麼?書房裡有什麼我不能看的東西嗎?”
鐘息整理的手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