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鎮在不汶枝的東北角,的確是出了山道往東走走就是。
聞人乄趁著夜色摸進鎮子中,怪異的味道霎時撲鼻而來,熏得他差些昏過去。
他捏住鼻子,剛要往前走,就瞧見空曠的街道上一隊提著燈籠的修士正在行走。
這些修士各個身著統一的服飾,身後背著統一樣式的長劍,該正是傳聞中大竹太虛殿的修士。
聞人乄自覺來曆不明,如果被這些修士抓著問東問西,自己難保能很快脫身,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做個梁上君子,暗中窺探。
還好他一身的靈力雖然似乎是源源不斷,但因為環繞於周身的靈氣太散,道行不深很難看出來他是有點修為的,因此做個梁上君子,應該也不會太容易被發現。
大約是因為辛尛門被滅門帶來的不安,即便是有修士巡邏,鎮上幾乎看不見其他人,連燈都沒有亮幾盞。聞人乄順著房頂摸了很久,才終於在偏僻一角摸到了辛尛門。
門前有兩個太虛殿的修士在看門,院中點了幾盞燈籠,除此之外,彆無他人。
聞人乄順著圍牆翻進去,落地險險踩到血跡,他這才看清這院中地上牆上全都是噴濺的血跡。
從這些噴濺的血跡來看,不難想象當時情況的慘烈。
他轉了一圈,確定此處的的確確是沒有彆人的,那麼問題來了。
鐘祥那些黃皮子不是來此處探查的嗎?他們人呢?
他尋了一處破了的窗戶翻了進去,一進去更濃烈的血腥氣熏得他皺眉,若是尋常砍殺一定不會造成如此大麵積的噴濺血跡,恐怕當真不是人為。但他轉念又想,因著泉山鎮的事情,這附近應該誰都知道扶海白界宗的夜江春來了,什麼東西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屠了一個小的修門呢?豈不是存了幾分挑釁的意思?
他在屋中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便翻出來,往辛尛門的後院走去,果然這一走近,他就發現辛尛門後麵竟然有個湖泊,湖麵泛著淺淺亮光,麵積不大,一眼便能望到頭,而這湖泊旁的草中有一條快被掩蓋掉的小道,應該是許久無人行走了,隻不過道路的痕跡還沒有被掩蓋,至少說聞人乄細細一看就能看出來。
他順著這條小道走,走到一片頹敗的廢墟中,耳邊竟然傳來了一陣笑聲,在這靜謐的夜裡,顯得格外詭異。這片廢墟從前應該是幾間房屋,坍塌破敗後雜草叢生成了如今的模樣。聞人乄摸了摸鼻子,忽然就對這笑聲釋懷了,畢竟前有黃皮子,後有什麼禦劍飛行的太虛殿弟子,這裡就算真的有不乾淨的東西也早就逃之夭夭了,所以很顯然,這笑聲就是純正的笑聲。
“他們白界宗既然這麼厲害,那咱們太虛殿還管什麼!”
“就是就是,咱們夜間尋個鋪子,美美睡他一覺!”
“就算就地而眠,也比跟那般死板的道宗大眼瞪小眼來的好!”
“也不知道五師兄是怎麼想的,人家白界宗都說了不需要太虛殿看守,他還巴巴的守著!”
“你懂什麼,小師姐的婚事現在是師父的心頭大事,五師兄不表現好一點,哪來的資本去搶小師姐!”
“罷了罷了,看就看吧,反正這麼多天來,彆說什麼陰靈核凶煞陰煞煞光的影子了,連隻鳥都沒有飛過!”
幾個太虛殿的弟子身後背著厚重的劍,正排成一隊,有說有笑的走來。
看他們這閒散的樣子,八成是被趕下來的。
所以說,那邊在看守什麼?
聞人乄好奇,但聽說沒有陰靈核的影子,他就想走人了,畢竟他不知道姬宗主會不會在這裡,若是他早早回了江川,自己早點去,不就能早點見到他了嗎?
想想真的好有道理!
聞人乄自覺有理,還是趁早溜之大吉。
豈料他腳還沒有動一下,忽地遠處隱隱傳來一陣戲聲!
這唱戲的聲音婉轉淒涼,仿佛在哭一般,聽得人頭皮發麻。果然這幾個沒有走遠的劍修,麵麵相覷,有人問道:“什麼聲音?”
“好像是戲聲。”
“有人在唱戲嗎?”
“不像,太詭異了!”
“沒有聽說楊樹鎮有戲班啊,就連咱們大竹也就隻有兩家戲班。”
“但從前的黃滄嶺,遍地都是唱戲的。”
“什麼!”
“呃......”
聞人乄伸頭一看,這幾個正說話的劍修,忽地住了口,而後幾個人統一的聳了一下肩膀,轉了轉脖子,僵硬的轉了個身,直勾勾往門外去了。
什麼失魂離魂的術法在聞人乄看來都算不得什麼高階術法,但不得不承認正是因為低階好學,所以隨處可見。
他跟在這些人後麵,出了辛尛門,踏上街道,便覺出了不對勁。
若是有如此聲音,沒道理隻有這幾個人中招,至少說這附近白界宗的人不會不知道。他左思右想,發覺這聲音聽多了,讓人暴躁。
便是這一刹那,他睜大眼,想打破這戲聲,但是已經晚了,那幾個太虛殿的弟子已經在他不遠處炸裂了,噴濺出的也並非是血液而是乾涸的血粉,留下滿地撕裂的衣服,連骨頭都不見一根。
這不是戲聲,是引魂曲!
聞人乄拋出打不斷,兩指前驅,將打不斷快速推了出去,打不斷發出幽幽綠光順著空曠的街道疾馳而去。聞人乄跟在後麵,離開街道,越過一片荒地,前方呈現出一片丘陵山地來。
就在這時,打不斷猛然停了下來,橫在空中不動了。
大羅印?
他輕觸了一下眼前的虛無,確定這裡是被大羅印封住了,也就是說有人在他前麵找到了這個唱戲的人,還是說?就在等著這個東西露出馬腳?
一般灑下印記都是自上而下籠罩某個區域或是驅散印記所標的這個區域的邪性,而這種將四周都罩住的大印,有四種,按強度低到高分彆為大羅印、金剛印、玄黃印、天地印。就算金丹後期若修為沒有達到一定境界,也是用不起來的。
看來應該就是夜江春在了。
他穩穩落地,彆無他法,如此一來他也不能貿然破除印記,先不說他修為不夠,就算他修為夠了,強破大羅印也隻會使自己受到大羅印的反噬,穩賠不賺的買賣,沒必要做。
然而就在他準備打道回府時,大羅印忽然閃了一下,在夜色中無比清晰的閃了個羅字的金光。
有人在破大羅印!
聞人乄驚訝,哪位勇士這麼厲害,敢破夜江春的大羅印?
他轉了轉打不斷,略做思索,忽然內心顫顫,心底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該不會.....
這麼想著他兩指並於眉心,催動追形咒曰:“天地吾清,奉道真人,急急咒至,速助吾行,奉九天玄女令,行!”
然而他未走幾步就停了下來,四周寂靜不已,又似是有疾風呼嘯,短短一刹那,聞人乄感應到了殺氣,他急速幾步翻躍而起,殺氣險險削過他的耳側,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隨著這道蒸騰殺氣而至的,是那股縈繞在他心頭鼻尖多年的香味,淡的就快要消失在這廣闊的黑暗間,許是他年少一動的心魔,讓他對此格外執著,哪怕就要消逝於世間,也想貪婪留下一縷。
他定定看著這位裹著一身黑與夜色融為一體的神仙兄台,隻道他是認錯了人,還笑嘻嘻道:“哎呀兄台,好久不見,是我呀!”
姬雲間負手而立,他今日與之前鬥笠披風加身不同,披風連帽,整個人裹在了裡麵,比之前更是多了一絲神秘感。
聞人乄看他長身玉立,又想起他遮擋住的好容顏,一時間也不覺得對方想殺他是什麼讓人生氣的事情了,可他還欲寒暄,對方卻不願意聽了,手中握著的隕遞到了嘴邊。
聞人乄驚訝:“兄台,你乾什麼?這附近都是大宗,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