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他飛快的過去,將人扶起來,下意識去搭脈,卻摸到其脈象比從前更是紛亂。
他一瞬間有種天旋地轉的眩暈感,但很快他便冷靜了下來。將人抱到床上放好,聞人乄深知不能從前脈象看出什麼,轉而便解了他的衣服,將裡衣脫下後,聞人乄終於在他蒼白瘦削的上身,發現了一隻沿著他的經脈不斷蠕動的蟲子。
聞人乄狠狠閉了閉眼睛,他的手微微抖動,愣是不敢碰這隻蟲子,順著姬雲間的腰線,他看了姬雲間後腰的一個標記,那是用烙鐵烙上去的痕跡,應該是在他很小的時候便印上去了,一朵四瓣雲彩。
西往月,巫族的標識。
在天州的傳說中,西往月的巫族是邪惡的種族,他們飼養蟲蛇,崇尚巫術,能控製人的心神,能殺人於無形,亦能殺人於千裡之外。
因此,天州的人們懼怕巫族,遠離巫族,甚至更加妖魔化巫族。
西往月的人們在天州,又不在天州,他們受儘冷待,無法東行,世代都隻能生活在那個地方。
直到,雲與西創立了雲門,並為了拉近與天州其他修門之間的關係,數次東遊。
她做的很好,在天州創下了無數佳話。
可惜,人們永遠無法消除自己的偏見,這個宗族,最終落得個全族被屠的下場。
可若是,巫族之人真有傳說中那麼神通廣大,又如何能在麵對殺戮時,無力自保呢?
聞人乄憋在心間的一口氣,顫顫巍巍不敢呼出,他從不相信巫族之人邪惡,因為他自小就長在邪惡的地方,他見過最邪惡的人,他不信還能有更邪惡的人。
這明明是最好,最好的人。
他從沒有覺得這樣無力,甚至有一瞬間,他清楚的明白,姬雲間活不長了,總有那麼一天,他會消失在這世上,仿佛是自己大夢一場,將奢望至極的人放在夢中相會,最終夢醒,還是什麼都沒有。
病急亂投醫,聞人乄割破手指,將血喂進姬雲間嘴中,但那隻蟲子仍然是在他經脈之中,動來動去,不肯停歇。聞人乄甚至想將這隻蟲子捏出來,捏死,碾碎,但他不過片刻,便跌跌爬爬的出去,弄來了一隻毒蟲,又顫顫巍巍,將這蟲子放到姬雲間指尖,果然那隻蟲子直奔這毒蟲而來。
聞人乄想起來,姬雲間似乎是用毒物喂過這個蟲子,那麼這個蟲子,是為什麼會在他身體裡呢?姬雲間難道不知道應該喂這個蟲子了嗎?又怎麼會昏過去?他的昏過去會與這個蟲子有關嗎?
他想不明白,隻好握住姬雲間的手腕為他輸送靈力,可不過片刻,姬雲間忽然渾身顫抖起來,他的身體逐漸變得冰冷,被聞人乄握在手中的手腕很快失去了溫度。
聞人乄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他停下來,手忙腳亂將他包裹在被子之中,但對方仍然是哆嗦不已,聞人乄將他帶著被子狠狠抱住,半張臉埋在被中,他真切的感受到了姬雲間的痛苦,就像在他心上不住的敲擊,可他除了歎息之外,竟什麼辦法也沒有。
好容易熬到天亮,姬雲間終於平複,呼吸平緩,陷入了昏睡,聞人乄才將他小心翼翼的放下。
他坐在床邊,仿佛一尊雕像。
但他的思緒翻湧,翻湧到很多年前,一個平凡的午後。
小乞丐從巨大而又破碎的佛像上爬下來,老乞丐躺在佛腳上,舉著一隻烤好的燒雞給他。
“小兔崽子,你屬猴的吧,這麼能爬。”
“是你說那佛像耳朵裡有好東西,我爬了大半天才到裡頭,可裡麵什麼也沒有。”
“有,是你沒有看見。”
“有什麼?我又不瞎,怎麼可能有!”
老乞丐老神在在:“那牆壁上,可是寫著一些好東西。”
小乞丐大驚,他確實沒有去看牆壁。
“什麼東西?”
“那裡麵,是醫聖遊光的生平記載。”
“醫聖?生平記載?那算什麼好東西?”
“怎麼不是好東西了?醫聖其人一生救人無數,這世上就沒有他治不好的人。”
“那他怎麼死了?自己都治不好,怎麼治彆人?”
“他的徒弟奪了他的醫門,將他流放到此,他抑鬱而終。”
“他的弟子那麼壞?”
“他生平隻有兩個弟子,一個欺師滅祖,一個隱居避世。如同那五行天的老宗主,生平兩個弟子,一個精通邪道,一個正義凜然。”
“那既然欺師滅祖,還能在修門有一席之地嗎?”
“沒有了,那位避世的弟子親自將他殺死,才隱居於世。”
“他為何要隱居?為何不將醫門發揚光大?”
“也許心中有愧吧,可大約也隻有他,才能有令人起死回生的本事了。傳聞他去了最北的地方,那裡終年寒冷,但他卻在一個滿是火焰的地方。”
“真是奇怪,世上會有這樣的地方嗎?”
“有,那裡都是連綿的荒山,一麵積雪,一麵火焰,他住在一處最低窪的地方,那裡不冷也不熱,四季如春。”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你去過嗎?”
“我也許去過吧,我這一生,去過很多地方。”
“那麼好的地方你不呆,為什麼要到闕端來?”
“廢棄修門之外,修煉五行之中,道法自然,人亦自然。”
聞人乄閉上眼睛,老遠也許會說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情來嚇唬他,但很多時候,老遠一本正經說的人事,都是真實存在的,就算他從未出過闕端,也能知曉這天州格局實勢,但此刻聞人乄忽然有些懷疑,世上真的會有那樣的地方嗎?會存在那麼一個能令人起死回生的人嗎?他叫什麼名字呢?最北的地方,又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