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吩咐完西藏土司來京的事宜，就讓眾人退了出去。

五阿哥從禦書房出來之後就去了永和宮看望愉妃，愉妃對於多日未見的兒子也甚是想念，五阿哥就那樣安靜地坐在愉妃身邊，聽她念叨一些瑣事，也不覺得厭煩，還經常搭上一兩句表示他在認真聽著，不過他從來不和愉妃講宮外的事，因為愉妃說過她怕自己產生其它念想，這對一個要在後宮度過漫漫長日的女人來說很危險。五阿哥因此也愈發孝順了，往永和宮跑得很勤快，他和愉妃是真正的心交心的母子。

這樣一呆就呆到了傍晚，五阿哥陪著愉妃用過晚膳後本欲離開，不想打擾愉妃休息，沒想愉妃的一句話讓他停住了腳步，“我見到你說的那個姑娘了。”

五阿哥有些訝異，“額娘……”

“是巧合吧，讓我撿到了以前給你的那條帕子，她說她叫金鎖，你也跟我說起過，我想就是這個姑娘沒錯了。”愉妃用柔和的目光看著五阿哥，“既然碰見了，我就強拉著她聊了會兒，額娘也很想知道，能讓我這麼優秀的兒子惦記的人是怎樣的。”

五阿哥笑靨如花，在夜裡靜靜地開放，“那您想知道的都知道了麼？”

“嗯，知道了。”愉妃緩緩地點著頭，視線轉向遠處，語氣中透著欣慰，“那是一個好姑娘，性子很靜。而且聽她說她是從八歲就開始跟著主子，這麼長的時間，在這麼小的一個孩子身上，居然沒有那種深埋在骨子裡的奴性，進退有度，不卑不亢，很難得啊。”

“一開始我同樣感到奇怪，也許是因為金鎖和紫薇情同姐妹的關係吧。”五阿哥垂下眼簾，幽幽的說道，“在這個和墳墓無二的皇宮裡，所有的人都冷得如同一塊堅冰，永遠戴著一副虛假的麵具，不得不時時刻刻防備著，而在她身邊的時候感覺很輕鬆。通透得沒有任何秘密，不會算計你，沒有欲望，也沒有目的。”

“要是她有一個清白的家世就更好了，但是……”愉妃把五阿哥拉至身前，盯著他的眼睛道，“永琪啊，現在的金鎖，連做你的妾室都勉強。”

五阿哥深邃眸光漸漸黯了下去，“是，我都知道。”

“如果是一般的宮女，你要來做使女輕而易舉，而從小跟著主子的丫鬟，在主子出嫁的時候都是做的陪嫁啊！”愉妃輕輕歎了口氣，為這樣的情況憂愁不已。

“額娘，您無需擔心，這些我很早就看的很清楚，不過，無論是妾室還是使女都太委屈她了。”

愉妃震驚於五阿哥隱藏在話裡的心思，又是一個癡情種啊，隻是，這在皇家注定會成為悲劇，“永琪，告訴額娘，你會怎麼做。”

“她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以後……也不會知道”五阿哥單膝跪在地上，如一個孩童一般把頭枕在愉妃的膝上，脆弱，沒有防備，用近似飄忽的聲音說道，“額娘，我不會娶她，她的幸福，這一世我是給不了了……”

愉妃眼中的溫情汨汨流出，似一位慈母，攏著懷裡的孩子，在給他們唱歌謠，“怎麼不試一試呢，還沒開始你就退縮了麼？”

“額娘，您就不用安慰我了。”五阿哥發出一聲苦笑，“您大概還不知道吧，來見您之前皇阿瑪把我宣到禦書房，剛傳來的消息，西藏土司巴勒奔要帶著他的小公主塞婭來北京朝拜，很有可能會聯姻。”

愉妃聽後驚疑不定：“你是說，皇上會讓你……”

“不，不一定！也許宮裡會多個妃子。不過，就算我逃過了這次，以後還會有很多個塞婭公主。”五阿哥抬起頭，看著愉妃，“額娘，我一直都知道我的婚姻是由皇阿瑪決定的，它隻是一場交易，或者一個籌碼，而讓她陷入這樣一個局麵會毀了她一輩子。皇阿瑪，先是皇上，才是阿瑪，伴君如伴虎，我太了解了。皇阿瑪這一生，從來沒有人敢頂撞他，敢跟他說‘不’字，皇阿瑪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他的話是聖旨，是命令，是不可違背的！”

五阿哥的聲音，低啞得如一個病人，“在皇家，從小學的是爾虞我詐、搬弄權術，一旦剝去皇子的外衣，我恐怕連普通老百姓都不如，這樣的話我還能給她什麼呢……”五阿哥想到了牧筱煙曾向他問起的那個人，“說不定，她會碰到更好的，能真正和她相伴一生的人。”

“永琪，你總是太過理智，很多時候我也想如其它母親一般，在兒子犯錯的時候責罰他，教導他，可你不曾給我這樣一個機會，我該慶幸還是該遺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