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處,畫風一轉。
她已長大。
十二歲那一年,她來到遊街上,走在上街中。
那是她與容挽辭認識過後的幾個月裡。
傳聞楚家大小姐楚淺凝,劣跡般般。
身為未出閣的女子,卻從不顧名譽,每日到處遊街逛巷,身為女子,不在家裡待著,卻出來到處露臉,有傷大雅。
京城裡傳言各有各的版本。
有人說她天天遊玩,可能根本就是夜不歸宿。有人講,她去青樓勾引有夫之婦或是有錢人的世家公子。也有人傳言她私會清郎………………
形形色色。
這些謠言不知傳自誰人之口,人們也不知為何會傳她,可能自始至終隻是把她當成笑話來講。
說者有心,聽者也有意。
一來二去,京城裡,就算是說書先生都不惜把她的事遍成書來講,人們心知肚明。
可能就是上次楚淺凝大膽對容挽辭示愛之後,人們氣憤,所以把她當成枯燥乏味的生活裡的一個笑話或是樂趣。
謠言是真是假,恐怕到現在,連傳的那個人都已經混淆不清了。
關於自己的流言蜚語,她聽得多了去了。
所有難聽的話語,都可以用在她身上。
罵她的詞恐怕也是這些人這輩子最引以為傲的事情,也是他們這輩子學過最多也見識過最多的詞。
也有可能是他們拚儘了全力去研磨的僅此而已的畢生所學。
否則,又怎會妄自對彆人揣測,一點一點把自己的尊嚴丟在地上顧自踩踏著。
這些謠言,她從未放在心上,就好像彆人說的主人公不是她一樣。
她聽過說書先生用及其汙穢之詞說過她,她記得當時她給那位說書先生鼓掌,還給了賞錢。
隻是那時,她帶著鬥笠,一襲白衣,像極了闖蕩江湖的少俠。
完全不是楚淺凝的風格,自然也沒人認出她來。
她已經成為京城的笑柄,成為世人的談資。
此後人們不管侮辱仇人,還是文鬥,隻要吵不過,便會搬出楚淺凝這個令人唾棄的名字來堵住彆人之口。
什麼“你生女必生楚淺凝。”“你的臉皮和楚淺凝有得一拚”…………
這一日。
楚淺凝和小桃溜出來玩,京城人來人往,好不熱鬨。
她路過一家賣冰糖葫蘆的小攤。
她高興的跑過去買了兩串,一串給丫鬟小桃,一串留給自己。
轉過身欲走時,一個小男孩在街道正中,她放眼一看前頭,一倆馬車不受控的奔馳而來,所有人都眼疾手快的避開了,可那個小男孩就像凍住一樣,絲毫未動。
楚淺凝一個輕功,跨過人群,抱住了男孩。
她便身形極快的往人少的地方飛去。
結果,一個沒站穩,她和小男孩都摔倒在地。
旁邊擠滿了圍觀的人。
楚淺凝起身,卻看到了小男孩被手裡的冰糖葫蘆的簽子戳到,她一時情急,拔出了簽子。
可已經晚了。
小男孩不知道是何緣故,口出吐出一絲血跡,原以為是暈倒了,但她查看了身體,已經沒了氣息。
楚淺凝看了簽子戳到的所傷之處,傷口隻是淺淺一道口子,既沒有傷及要害,而且傷口極淺,根本不足以達到死亡。
可在路人麵前,她百口莫辯。
小男孩的母親來了,眾人皆說是楚淺凝害死了他。
少婦悲慟至極,但奇怪的是她也早已認定楚淺凝就是凶手。
狗要咬人,從來不會想緣由,也從來沒有理由。
她覺得你是壞人,那即便你給人家解釋一百遍一千遍,也毫無意義。
巷子裡的狗咬了,所有狗也跟著咬,毫無例外,但它們也不知道為何而咬。
人們說:“我們隻相信我們眼裡看到的。我們看到你殺人了,那你就是殺人了。沒什麼好狡辯的。這不是一人看到的,也不是一人汙蔑的,而是所有人都入目的事實。你改變不了。”
所以,眼睛看到的,人們覺得是事實。
“蛇蠍女”“不要臉”“殺人凶手”“原來她是這樣的人”“嘖嘖嘖!”“呸”“人至賤則無敵”…………
“你們看到了嗎?這便是凶器。”少婦抬起楚淺凝的手,及她手裡沾滿血跡的簽子。
“嗚嗚嗚我兒子那麼小,你怎麼下得去手?你還是不是人?楚淺凝你好歹毒的心思,連小孩子都不放過。”
“我祝你不得好死!”
場麵十分混亂,唾罵聲不斷。
她就快被萬人口水淹死了。
她閉上雙眸,不想解釋,也解釋不清。
事到如今,她解釋了,彆人會說她狡辯。
這麼明顯的線索都沒有一個人上前查看,隻會落井下石。
自始至終,隻有小桃一個人麵對彆人的栽贓陷害挺身而出。
她解釋著,可她一人之力,又如何阻擋萬人的唾罵。
她解釋著:“我們家小姐她沒有!她不會殺人的!她也不屑於殺人!你們聽我解釋呀……小姐真的沒殺人。我相信小姐……”
可沒有願意聽她說,也沒人聽得見她說。
她崩潰了,她吼的聲音已在人群裡被埋沒。
她心力交瘁,她近乎絕望。
千人譴責,萬人唾罵。
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天。
容挽辭來了。
他看到路邊遭陷圍攻的楚淺凝,他本就是對她無好感的,哪會聽她狡辯呢?
楚淺凝說:“我沒有,我有證據的。”
周槽罵聲更大,楚淺凝神色淡定。
她從未管任何人的誣陷,從未。
但是現在她解釋了。
即便她知道容挽辭有八成的可能不會信她,她還是可憐巴巴的揣著那兩成的希望解釋了。
容挽辭覺得聒噪。
他不耐煩的說:“楚淺凝,如今所有人都指著你,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楚淺凝仰頭看著他,不說話。
可一雙桃花眼裡沒了昨日的情深,少了女孩該有的樣貌。
雙目間充斥著失望,輕笑一聲。
她說:“你果然和彆人一樣。你看不到真相,你有著一雙不能識破謊言的眼睛,你也分辨不了善惡。”
容挽辭:“沒什麼可說的,你做的事情終究要付出代價。楚淺凝,你就去監獄裡好好反省吧。這兒的人,沒有一個會信你。我事先查過的,口供都一樣,我幫不了你。”
那一天,容挽辭親手把她送進監獄。
滿城風雨。
不知為何,三日後,楚淺凝沒有緣由的從監獄裡出來了。
雖然這三日裡,她沒什麼大礙,但出來時,早已遍體都是傷。
據說是楚夫人全力保了她。
但最真的答案,人們也不得而知。
她在獄裡,沒有屈服,也再沒解釋過。
不再解釋,但不代表她認罪。
她從沒認罪,所以她遍體鱗傷。
但即便是那樣,她也隻是淡笑。
容挽辭把她送入監獄,她不怪他。
這不是她軟弱,她是她給他的第一次機會。
她覺得容挽辭隻是一時辨彆不清。
而且那日的情況下,如若他偏袒著她,那他自然是無法向百姓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