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消失在了空氣中。
淩衣衣依舊站在原地，注視著空蕩蕩的樓梯。
“要把我關在這裡啊……”淩衣衣若有所思，她微笑道，“這下不得不殺了你了。”
“可惜了，長得那麼好看，性子也這麼倔。我還挺喜歡的。”
在隻剩一個外來之人的世界裡，淩衣衣走下樓梯。她的身後悄然聚集起交錯晃動的鬼影。
它們都是她最聽話的仆從。
上課時間到了，小明早就坐在了教室裡。
他看向左手邊，本該坐在那裡的淩衣衣還沒來。
正當他的腦海中出現淩衣衣的身影的時候，教室的後門就被打開了，被惦念著的淩衣衣出現在了那裡。
“小明，”淩衣衣遙遙衝他微笑道，“可以和我一起去散散步嗎？我有重要的話要對你說，也有重要的東西要送給你。”
少年薄薄的雙唇微抿。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還是在上課時間跟她走了出去。
居然這麼聽話。
淩衣衣越發感到可惜。
“你很討厭從邪惡的規則中誕生的詭物，對嗎？”淩衣衣伸手摘下了眼鏡，她看向目光微動的少年，溫和道。
“如果我幫你把它們都清理乾淨，你會不會少討厭我一點？”
“我不討厭你。”少年立即回答。他的五指陡然收緊了。
“那就是喜歡我咯。”淩衣衣笑起來。
“也不是！”這一次，少年回答得更快了。
“好了，不逗你了。”淩衣衣放過了開始生氣的小明，她沉靜如水的目光掠過一排排教室的窗。
“看看我送你的禮物吧。”
正如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日。
大火從教室內燃起了。
不過，這一次的火焰，是藍色的死者之火。
淩衣衣預先命令了所有詭物的定時湮滅。
不論它們如何哀求，如何訴說自己的悲慘、無奈、可憐，淩衣衣都不為所動。
這所學校所有的詭物都沾了人命。
全員惡人，有什麼值得憐憫的？
少年跟著淩衣衣一起在藍色大火翻湧的走廊中前行，淩衣衣所過之處，所見之鬼，順次湮滅。
這正是此世詭物的末日。
天台的門被打開，他們踏入了淹沒過腳踝的藍色鬼火中。
“現在，這個世界中的所有詭物都消失了。它恢複了正常的秩序。”淩衣衣轉身，眉眼彎彎地看向少年，問道，“我可以離開了嗎？”
“不可以。”少年咬緊了後槽牙。
給出這個答案，他的心中並非毫無波瀾。
淩衣衣才是那個被邪神汙染得最深的詭物。
雖然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結果，但他決不能犯錯。
“好吧。”淩衣衣歎了口氣。
“我騙你的。”她抬眸，在少年愕然的目光中朝他走去，“那些鬼還有一小半在等著呢。”
漆黑的影子從天台的門湧出，如同淩衣衣吞噬邪神力量的那一夜一般，少年被鬼群牢牢纏縛住四肢，無法再動彈一絲一毫。
隻是這次，他被壓著跪在了地上。
上下浮動的灰燼與氣流裡，淩衣衣漆黑的長發揚起。
她儼然已是眾鬼之王。
“我沒辦法命令你湮滅。”隻見她麵上露出輕鬆而愉悅的笑容，背後黑沉翻滾的烏雲中的隱隱雷光，映得她眼底幽邃。
“你果然是與這個世界被汙染的規則對立的人。”
“你是誰？”淩衣衣饒有興趣，“小明？或者，你有其他的名字？”
“說實話，我就考慮不殺你。”
“……我不會死。”少年竭力抬起頭來，儘管完全受製於人，他看向淩衣衣的目光依舊執拗且決然。
“這樣的姿態隻會激發敵人更深的淩虐欲。”淩衣衣走到跪著的少年麵前，她彎腰扯起他的頭發，微笑道，“是不小心，還是故意的？”
無人回答她的問題。
“既然不聽話，隻好把你送走了。”淩衣衣垂眸，在他耳邊輕聲道。
一柄尖刀瞬息間便刺入了少年的胸膛。
被刺穿了心臟的少年忍著沒有發出慘叫聲，鮮血從他的唇邊湧出，他隻低著頭劇烈地喘息著。
可下一秒，他就猛然僵住了，而後緩緩抬頭，麵上是不可置信。
“你能殺死我……是你。”他的眼眶突然紅了。
少年的雙眉痛苦地蹙起，忽然湧出淚來的眼中不隻有痛色，還有深深的悲傷和沉鬱的不甘。
以及想藏卻藏不住的委屈。
就像將要被世上最深愛的那個人殺死。
淩衣衣平靜地看著他，她不理解他的神色和言語。
她的目光越過少年的肩膀，她看到，大火洶湧的世界中，【規則的墨繩】開始崩毀了。
隨著少年生命的流逝，這個世界正坍塌離散，像被抽走地基的高樓。
淩衣衣感受了奇異的漂浮感，腳下的引力消失。
就在這個時候，少年的雙臂伸過來，環抱住了她。
即使這樣的姿勢讓尖刀徹底貫穿了他的身體，即使他的力氣微弱，他也不肯鬆手，而是用儘了最後一絲力氣，抱緊了殺他的凶手。
“不許逃……”鮮血從他唇邊不斷湧出，熾熱的溫度沾染上淩衣衣的肩膀。少年喘息著，目光模糊，“你是被汙染的……”
聲音戛然而止，隨著少年的呼吸停止，他的軀體和世界都開始消失。
虛無的純白刺痛了淩衣衣的雙目，她閉上了眼睛。
光芒消逝，淩衣衣出現在了純白的位麵空間中。
那個無限世界徹底湮滅了。
全玩家排行榜上，一個名字瞬間越過無數人，升到了頂端。
第一萬三千八十一輪逃生遊戲，全位麵積分第一名，【淩衣衣】。
位麵中樞裡，位麵之神睜開了眼睛，他微微皺眉，摸向了自己的心臟。
位麵之神，真名為“墨明”。
在世界被汙染之前，他被稱為“墨繩”。
他對秩序絕對遵守、對規則絕對忠誠。
他對【原初規則】的描繪絕不會出錯。
他即讓人看見無形的規則的、有形的準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