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靈鞭又重又沉,揮舞起來帶著沉沉鞭風,一鞭鞭抽在蕭清寒背上,從雲衣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他雖跪著,但脊背挺得筆直,不呼痛,也不吭聲。
戒律堂內十分安靜,鞭子抽在皮肉上,發出沉悶響聲,雲衣固然擔心蕭清寒突然黑化,但又有些彆的說不清情緒在心中發酵,令她心亂如麻。
十九鞭打完,時間其實很短,雲衣卻覺得如此漫長,等弟子拿著戒靈鞭離開,她才發現自己腿都站麻了,手心也出了一層汗。
她邁著沉重腳步走到蕭清寒麵前,見他背上鞭痕交疊,滲出斑點血跡,她的心也像墜了塊石頭似的沉甸甸,事都是她乾的,結果卻是蕭清寒受了罰,雖然從頭到尾他都沒有黑化的跡象,雲衣卻一點高興都不起來。
“大師兄,還好嗎?我扶你回去。”她攙著蕭清寒的手臂想將他扶起,靠近他才察覺他身體燙得不正常,再看他臉色白如紙,唇角滲出一抹刺目的血跡,她的手不由一顫。
蕭清寒伸出右手扶住了她的手,借著力站了起來,低聲道,“沒事。”
都這樣了還叫沒事?
她穩住心情,攙著他一路往外走,弟子們頭一次見大師兄這樣,誰也沒敢上前搭話,夜小小目送他們兩扶持著離開的身影,臉上笑容不見了,撅起嘴,“又讓她逃過一次呢,還害得師兄為她受罰,真討厭。”
夜小小吩咐身邊手下道,“去把剛才動鞭的弟子找來,我找他借點東西。”
雲衣扶著蕭清寒回到鬆風居,一心和一意看到主人受傷,慌得小臉都皺起來了,趕緊忙著張羅東西,等她把人扶到榻上坐下,兩人已經把靈泉水、療傷藥都準備好了,圍在蕭清寒身側,緊張兮兮,“雲衣姐姐,主人怎麼受傷了?傷勢嚴重嗎?”
“彆擔心,他會好起來的。”
“那主人——”
蕭清寒道,“你們先下去。”
“是。”
他遣退兩個童子,雲衣不由問,“師兄,不讓他們給你上藥嗎?”
蕭清寒道,“他們笨手笨腳,隻會幫倒忙。”
“那我去請醫修來為師兄治傷?”
“小傷而已,不必麻煩。”說著,伸手去取傷藥,似乎是想自己來,這動作牽動傷口,不由輕嘶了一聲。
雲衣忽然想到,他這樣驕傲的人,恐怕是不想以這樣的傷勢示人,傷在背後,讓他自己上藥也太勉強了,她拿過藥瓶,“還是我來吧。”
目的達成,蕭清寒唇角不引人注意的上揚了一個很淺的弧度。
他解開腰封,脫去靈雲織錦織成的純白外袍,內裡是一件象牙白的裡衣,脫下來時撕扯到血跡凝固的傷口,剛才還裝痛的人,這會兒連眉梢都沒動一下。
他微微調整了姿勢,側坐在塌邊背對著她,他肩背寬闊,兩塊蝴蝶骨微微凸出,順著挺直的脊柱往下,是勁痩的腰身,這男人的背亦如藝術品一樣,肌理分明,線條流暢,冷白膚色襯得本來就青紫一片的傷口更顯嚴重,鞭痕高高腫起,還有血跡在不斷滲出,她知道表麵的傷勢還好,關鍵是戒靈鞭傷及經脈,沒什麼靈藥可治,隻能休養一段時間,等它的影響慢慢消退。
她先洗淨了手,再用沾了靈泉水的布巾替他擦去背上血汙,動作儘量放輕,邊擦邊問,“師兄,痛嗎?”
“不痛。”
她不由搖了搖頭,這人真是……讓她不知該說什麼好。
手上動作不停,思緒又繞了回去,“師兄明明不知道我煉製魔種的事,卻要為我頂罪,為什麼?”
蕭清寒背對著她,雲衣看不見他的表情,自然不知道他此刻心情有多複雜。
九世輪回,他對雲衣早已情根深種。
他愛得不能自已,又有恨意交織,恨她懷著目的來到自己身邊,恨她騙了自己九世。
愛恨之外,還有悔意難言。
仙山長階上,她心灰意冷的表情、決絕的話語,深深刺激了他,他一時心神失守,在魔種控製之下,向她心口刺出了那一劍,清醒過來時隻見她胸口染血,眼神錯愕,那一瞬間他幾乎陷入癲狂,九世記憶狂湧而來,魔種趁機在他心脈紮根,化為一條魔龍,他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一切又回到從頭,但雲衣已不是雲衣,蕭清寒也不再是蕭清寒。
他魔氣纏身,變得時時難以自控,那些假扮雲衣的人在他眼前晃悠,他一眼就看出這些人雖然頂著跟雲衣一樣的外貌,但靈魂卻不是她,更激化他的怒氣,他控製不住地魔化,一怒之下殺人解恨。
一旦殺了假的雲衣,一切又會重頭再來。
他陷入無解的輪回。
一開始,他把這當成錯手殺死小師妹的懲罰,入魔雖痛苦,卻可以稍稍抵消心中的悔恨,他沉浸在這份痛苦中,不願麵對現實。
後來,他發現越來越多真相,在心境幾乎崩潰的情況下,他還是慢慢振作了起來,從那些穿越者身上,他看到了真正雲衣回來的可能性,從此開始了長久的等待。
“你真的很想知道嗎?”他低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