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年寒英對著門牌號數到病房。
“入住患者:許婷婷,就是這啊?怎麼沒人呢?”
一名路過的年輕醫生見他在病房前躊躇不前,好心提醒道。
“魏醫生?這間病房裡的病人不是下午才進手術室嗎?您找她嗎?”
年寒英像個被點名的小學生一樣,立刻板正身子,隨後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今天下午?啊哈哈,看來是我記錯時間哦,是儘頭亮燈的那間對吧?”
“沒錯。那我先走了。”
年寒英小舒一口氣。
這已經是第二個將他認成所謂“魏醫生”的NPC了,但現在不是糾結魏醫生年醫生的事。
全身的裝備也阻擋不住年寒英的眼尖。他輕咳一聲,若無其事地坐到手術室門口,焦灼不安的家屬身旁。
男人穿著較為整潔的衣衫,可身體上的細節似乎沒來得及顧及,例如指縫裡仍殘留灰泥和塵土。
“血脈相連的親人躺在裡麵,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許傑慌亂地抬頭,望著這個自顧自搭話的醫生。
年寒英沒有轉過去與他對視,隻是昂起頭盯著手術室門上的“手術中”燈牌,繼續問道。
“您還在擔心婷婷的安全嗎?”
像是打開不得了的開關,許傑渾身抖的跟篩子一樣,抱著頭語無倫次地自言自語。
“不會的,婷婷肯定會平安無事的。”
“我們等了那麼久,那麼久……一家人一定還能去遊樂園。”
世界真小啊。
年寒英昨日體檢前撞倒的中年男子,正是活躍在各路NPC口中命懸一線的許婷婷的父親。
所以昨天他是急著去見女兒了?難怪那麼著急。
可許婷婷現在都躺在手術台上,為何她父親仍像等待審判的死囚般煎熬。
“手術我記得是中午開始的,您就這樣一直在這裡等著?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雖然沒有手表,窗外的景色又是一塵不變的白霧天。年寒英會想自己的行程,算下來該是三四點左右。
“和婷婷等的時間比起來,一下午根本不算什麼!”
“她等了幾年,幾年!就在等我這個不成器的父親替她……!”
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許傑無聲開合嘴唇,最後什麼也沒有多說。
恰逢其時,凝固一下午的燈牌猶如呼吸之快撲滅了燈光。手術室大門轟然打開。
麵對魚貫而出的數個看起來一模一樣、包裹得隻露出無神雙眼的醫生,為首主動摘下口罩的貌美女醫生顯然更讓許傑信任。
許傑慌不迭衝向低聲吩咐手下的龔雅爭,見到對方凝重的神色,自己不禁也掛上寒霜。
“……龔醫生?”
“啊,是許傑先生。”
許傑眼前隻剩下龔雅爭開合的殷紅嘴唇。
“……婷婷手術的情況不太理想,要想恢複有些困難。”
“當然,這和我院的手術水準有一定關係,在此我代表魯主任向您表示歉意。”
“更多的可能是和供體的受損程度有關,這是我院無法避免的損失。”
愉悅欣賞許傑失魂落魄的慘樣,龔雅爭這才開口。
“但是也有一個好消息。”
“這次我們找到了兩位供體,所以如果婷婷恢複意識的話,明天還可以再進行一次同樣的手術。”
“鑒於我院是過錯方,這次手術您無需和上次那樣籌備複雜,隻需二分之一的力度便足夠了。”
“可,可是!”
僅僅一次的手術便掏空許傑數十年的積蓄,承載著家庭回憶的房子也低價轉手,能借的親戚都挨個借了兩三輪,哪還能補上這半個窟窿。
而且,分明先前住了多年院,高額的住院費分文不落,還是叫婷婷受苦等了那麼久的供體。
現在手術失敗突然又冒出來備選項,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龔雅爭耐心俯下身同許傑耳語。
“錢不夠可以再等等,或者……”
低沉的話語猶如毒蛇蛇信一下下掃過許傑心頭,明知龔雅爭的話是飲鴆止渴,可許傑此時已是走投無路的囚犯,隻得聽從她的命令。
“我知道了,就按你說的做吧,龔醫生。”
“那明天也是這個時候,兩位正好一起了。”
許傑垂著頭接受自己選擇的命運,麵如死灰地向設下明牌陷阱的毒蛇哀求。
“至少,讓我再看一眼婷婷!”
目的達成,龔雅爭不再分心給壓榨不出一絲油水的許傑,不耐煩地揮手:“可以啊,要把婷婷送回去靜養,你也跟著去看吧。”
“多珍惜父女相處的時光吧。”
說完,她掏出手機,急匆匆播出一串數字。
“是我,手術完了,對,就是許婷婷。”
“失敗了,也不算失敗,不是還有一個嗎?正好今天……”
“不要自作主張?我可不認為我是自作主張啊,就算再渣滓,像這樣用親屬稍微刺上兩句不是馬上就能拿出來了嗎?雖然這個確實是沒錢,但他還有彆的東西……”
“我出手你還不放心?這次?這次是那個男的不知乾了什麼把腎搞壞了,索性我直接和他說失敗,讓他明天再來。”
“你是沒看到聽到我說要再交一次錢時,那張老臉垮成什麼樣。”
“我惡劣?好像比不上您吧?醫德高尚的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