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重生(1 / 2)

埃蘭是在氣溫驟降時醒過來的。

他不受控製地用雙手緊緊掐住自己的脖頸。隨著力道越來越大,太陽穴邊的青筋被箍得凸起。一聲乾嘔,他伏在床邊。雙手這才泄力,像軟苗條一樣吊懸在床沿。

埃蘭閉眼急喘,令人作嘔的腐臭和冷空氣灌入口鼻。他驚疑地睜開眼,近景昏暗,底下是木板墊起的乾草垛,再是起伏不平的土地麵。

他止住了喘息,緩緩把手抬起。一雙小手,細瘦的手臂如枯枝,大大小小的疤痕橫亙其上。他忽然笑了,眼淚卻止不住流。

“埃蘭,埃蘭,你還好嗎?”慌亂的聲音由遠及近,最後一個音節落在了埃蘭的頭頂。

......是菲爾茨。

埃蘭顫抖著,久久沒有抬頭。他克製地用手扒住木板邊緣,刺條紮進掌心,他卻無知無覺。

終於,他緩緩咽下最後一口帶著咽痛的喘息,鼓起勇氣抬頭,對著菲爾茨伸手道:“哥哥,抱!”他放聲大哭,聲帶沙啞,委屈地像流離的孩童。

菲爾茨忙放下手中的燈泡,俯身心疼地拍拍他的背:“寶寶不哭,寶寶不哭。哥哥在這裡。”他捧起埃蘭的頭,細細地幫他把臉擦淨。所有目光都停駐在埃蘭身上。

“小花貓,把哥哥的衣服都哭臟了。”他寵溺地笑道,卻細心地沒落下埃蘭臉上的任何角落。

菲爾茨的神情是那樣真摯。那張瘦削的臉上,最突出的當屬一雙杏眼,黑色的眼珠永遠含著清淺的、溫潤的笑意。

埃蘭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熟悉麵孔,輕輕眨了眨眼。

他沉默地搖搖頭,抽噎道:“做了一個噩夢,還好哥哥就來了。”

儘管頸側的疼痛還在不斷拉扯著他,似要將他靈魂劈裂。

埃蘭依戀地拉住菲爾茨的衣角,他太害怕此刻的環境。

菲爾茨自然地爬上床,他把埃蘭攬進懷裡,輕聲道:“睡吧寶寶,我抱著你就不害怕了。”

他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謠。輕輕的,柔柔的,像暖陽傾灑。

一開始,埃蘭還在不錯眼地看著他。漸漸的,他眼皮沉重起來。

“晚安,寶寶。”菲爾茨親親已經沉睡的埃蘭,慢慢地勾起嘴角。

埃蘭的呼吸逐漸平緩,他甚至滾出了菲爾茨的懷裡,就這樣背對著,安穩地入睡。

風聲又起,半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紅點。

菲爾茨也在這時睜開眼。他的嘴巴未動,直接在腦內開啟了和紅點的對話:“係統,好感度多少了?”

“正在查詢,正在查詢。目前90,目前90,目前90。”智慧的機械音。

“什麼?才90?那我要什麼時候才能等到100?你知道我在這裡耗費了幾年嗎?就為了養這個小崽子!”菲爾茨一轉此前的溫柔,語調儘顯尖酸刻薄。

“宿主彆著急嘛,越辛苦獲得的獎勵就越多嘍。你要是這個任務成功了,就可以成為穿書部門的金牌員工了。”這次換成了一個小惡魔音調。

菲爾茨翻了個白眼:“還好節點馬上來了,不然我會嘔死。”他轉身,入眼的剛巧是埃蘭瘦弱單薄的背影。菲爾茨頓時眉頭緊鎖,嫌惡地立即遠離。

“煩死了,我跟你說。以後不準幫我接這種蟲族背景了,還要捧著這種臟小孩,告訴他你是珍貴的雄蟲。嘔,我演都不想演。聽見沒有?”

“明白明白。”係統討好地連連保證。

雪下了一夜,早上已經積起了厚厚的一層。黃沙被掩埋在雪下。遠處一片朦朧,隻能看見雪霧一線。

這裡是荒星,代表著偏遠與,貧窮。

是埃蘭長大的地方。

按理來說,蟲族雌多雄少,埃蘭作為尊貴的雄蟲,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地方。但命運往往比劇集更荒誕。他是作為一顆蟲蛋被丟棄在垃圾場的,剛巧被趕早的菲爾茨撿回了家。

他是隻不幸的雄蟲,但又很幸運地遇見了菲爾茨。所以還能靠在門邊看菲爾茨鏟雪。

菲爾茨衣著單薄,過短的褲腿露出了他細瘦的腳踝。他實在太瘦,好像風一吹就能吹倒。

霧漸漸散了,濕漉漉的水汽浸濕了菲爾茨的額發。他望著前方,判斷著還有多久才能辨清去垃圾場的路。

“哥哥,我們現在就去垃圾場吧。再晚可能東西就已經被搶完了。”埃蘭一個踉蹌,差點被滑得栽倒,但他神奇地定住了身形,穩穩當當地走到了菲爾茨跟前。

菲爾茨看著他水汪汪的大眼睛,克製地摸了摸他的頭。他揩掉睫毛上凝掛的冰點,往遠處望去。隱隱綽綽的矮房顯露出來,通往垃圾場的道路也明晰。

他丟下木鏟抱起埃蘭道:“那現在走吧。”又掀起埃蘭的衣袖檢查了一番蟲紋是否還在。

通往垃圾場的道上並沒有蟲,隻有幾個淩亂的腳印顯示這路有蟲走過。幾座矮房的屋頂被雪壓得嚴嚴實實,草堆已經達到了沉重的極限。

門前鏟雪的雌蟲都一臉漠然地看著眼前經過的一大一小。他們皮膚被凍得青紫,配上掃雪的肢體語言,有一種行將就木的卡頓感。

無端讓埃蘭想起僵硬的百足蟲的屍體。

但那些蟲居然也長著和他一樣的臉。

他們,是同類。

埃蘭壓平陡然急促的呼吸,咬緊牙關,緊緊抱住菲爾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