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暈乎乎的腦袋果然沒法正常工作，連反應都變得遲鈍了起來。

望著那越來越遠的身影從走廊儘頭消失時，顧影有些無力地想。

扶著樓梯的扶手轉過身，正要繼續往前邁上一級階梯時，她卻突然瞥見了身後那張熟悉的臉。

對視之後的沉默，在昏沉一片的世界裡，一秒的流逝仿若一個世紀般漫長。

“早……”腦海裡冒出這個簡單的詞彙時，顧影還記得自己是如何勉強才擠出笑意來的，但卻怎麼都聽不清拚出的單詞從喉嚨裡發出的聲音，也聽不見對麵的月森給出了怎樣的回應，隻有那張合的唇齒在眼中一點一點模糊，最後漸漸消失在昏冥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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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沉重依舊，仿佛在裡麵塞滿了泡過水後的棉花。然而，身體卻是輕飄飄的，如同那無根的遊魂，滯浮在半空之中，不知道此時身處何處，也不知道將要去往何方。唯有瑟瑟的冷意，一刻不停地流竄全身，就像湧動的血液，蔓延開截然不同的溫度，刺激著麻木昏沉的感官。

隱隱約約地，有模糊的人聲傳來，音頻的波動在虛空中蕩起無形的漣漪，遙遠而飄渺，仿佛來自數億光年之外的另一個虛空……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上的冷意早已褪儘，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發燙的熱度。她茫然地睜開眼，熊熊燃燒的火焰在眼底躍動起舞，火堆四周卻是照不亮的黑暗……

是誰，正朝著這旺盛的篝火一步一步走近？

她聽見腳步聲正慢慢地靠近，於是拚命地睜大了眼睛，想要看個清楚。柴火卻在突然之間燒得更旺更高了，迸射出的點點火星很快便消失在周邊的黑暗裡，升騰而起的薄薄煙霧漸漸朦朧了視線……

火光的另一邊，仿佛就像被煙霧隔離出的結界，不管怎麼努力伸手，都觸及不到結界裡那一張模糊的臉……

——“是誰？”

沒有回應。

——“誰？”

她忍不住又伸出了手，被穿透的煙霧縈繞著五指，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終於，她聽見了靜寂背後的騷動——一聲短短的呼氣聲，很輕，很輕，猶如淺淺的歎息，淡如輕煙般難察。

但這樣就足夠了。

隻要有這一秒的氣息，便已足夠讓她憶起，那熟悉的感覺，是來自誰的呼吸。

——“月森，是你嗎？”

她顫聲試問。

世界回歸了最初的沉寂，身前的篝火還在無聲地向外迸射出火星點點。沒有等到回答，她仍不死心地伸長著手臂，想要穿越煙霧的結界，摸出真相的輪廓來。

隻是，她越是向前靠近，火光對麵的人便離得越遠……

——“呐，是你吧？回答我，不要走……”

她慌張地呼喊，被煙霧熏繞的眼睛酸痛難忍，淚水啪嗒、啪嗒地掉進火光之中。篝火反而越燒越旺，繚繞升騰的煙霧越來越濃……

“……”

“……還沒有……”

“……中午好像……又睡……”

“是嗎？……嚴重……還來上學……”

“不過……已經……。”

“那就好，我也是……聽森同學說的，就馬上趕過來了，在樓下還遇見了你們班的那個宿田同學……”

“你進去吧，我要走了。”

“等一下。那個……月森同學，今晚……今晚，你……你會來參加舞會嗎？”

“……”

斷斷續續的對話漸漸在耳中變得清晰、完整，隨後便是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而將其徹底覆蓋的，是緊接著朝著自己所在位置一步一步走來的踏響。

已然清醒的腦袋已不似之前那般沉重，顧影試著做了一下回想，卻完全想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隻有從剛才所聽到的對話中得知的唯一線索：自己此時身處的地方，是醫務室。

正當她掙紮著想要睜開眼來之際，安靜的空氣中卻突然傳來了輕輕的歎氣聲。

那是，來自日野香穗子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