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僅靠單側的助聽器,聞遲默是聽不見那些細微聲響的。
腳步、敲門、衣服布料的摩擦……他都聽不見。
薑言一很清楚,所以心底泛起濃烈的潮意。
但下一秒,打了個寒顫的薑言一清醒過來,心中潮意猛然退卻,她警告自己——不要心疼任何男人!
聞遲默不知道眼前這人心裡如此百轉千回,見她瑟瑟縮縮的像是冷,便起身去到控製麵板,將空調調高了幾度。
走回來時,他順手脫下西裝隨意地搭在椅背上,又將襯衣衣袖規整地挽起。
薑言一沒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聞遲默的手實在太會長,清瘦,指節長而直,掌骨根根分明地撐著透薄的皮膚,青色的靜脈凸起,蜿蜒著爬上他有力的小臂。
少女時期的薑言一幻想過,牽著這樣一雙手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可幻想終究是幻想,她不曾感受過這雙手的溫度與力度。
直到聞遲默輕叩桌麵,薑言一才收回癡漢一般的眼神,尷尬地抿了個笑,問道:“聞總,有事嗎?”
聞遲默又是蹙眉,盯著薑言一似有話要說,卻最終緊閉著那兩瓣唇。
薑言一摸不準聞遲默的意思,忐忑地追問:“是,要上課嗎?”
雖然薑言一已經是第四次來DV了,但一次正式的課都沒上成。
第一次來,被退課。第二次,僅能算試課,主要是給聞遲默做一些林氏六音那樣的基礎測試,好讓她了解聞遲默現在的情況,後續才能更好的為其安排語訓課程。
周三晚上的那一次課,慌亂。她被“陪聞遲默去出差”這樣的重磅消息砸得魂不守舍。
勉強集中精神上了半小時後,董事長秘書又下來,叫走了聞遲默。
薑言一長舒一口氣的同時,他們正兒八經的第一堂課,便也倉促地結束在了一開始。
理論上他們一周要上滿五個課時,所以就算現在聞遲默要求上課,也無可厚非。
聞遲默沒有說要上課,也沒有讓她離開,而是從抽屜裡掏出了一本書,推到了她麵前,指尖意有所指地點了點。
薑言一捧著那本《小王子》,如同捧著燙手山芋,表情一言難儘,“我讀,還是……你讀?”
答案顯而易見。
薑言一在這一刻終於明白,“禍從口出”這四個字怎麼寫了。
那天正式課一開始,薑言一還在糾結去俄羅斯的事,無知無覺中問了聞遲默很多問題,語速還很快。
聞遲默睨著她,一句沒答。
薑言一兀自尷尬了會,想到自己還披著老師的皮,嚴肅教育道,“聞遲默,語言訓練的重點,是要多聽多說,多和彆人交流!”
“你這麼老憋著不說話,是不行的!”
“知道了嗎?!”
聞遲默半斂著眼皮,似是聽懂了,又似是沒聽懂。
半晌,薑言一已經要將話題揭過時,聞遲默才開口:“要、怎麼、做?”
聞遲默擁有完備語言體係,說話也沒問題,人工耳蝸開機和調音後能順利感知聲音。
他現在需要克服的是如何分辨與理解,從那22個電極中轉化出的聲音。
他損失聽力的時間不算短,所以這個過程需要一定的時間。
“平時要多跟人交流,也可以多做一些聽力上的訓練,”薑言一認真說道,“聽書是個不錯的選擇,康複訓練課程裡的那些都太死板,且枯燥。但是聽書不要AI的哦,要聽人聲讀的,這樣能更好的幫助你記憶詞彙。”
薑言一說完的幾秒裡,聞遲默都沒有給出回應。
半晌,聞遲默才問:“人聲、閱讀?”
薑言一“嗯”了一聲,“現在很多app都有有聲書。起手不要選擇太難的,慢慢來就好。”
聞遲默冷淡回應:“我、沒時間。”
薑言一想起他五顏六色的行程表,“那或者,你可以找一本你有興趣的書,AI讀一遍,你讀一遍?”
聞遲默:“不要A、I?”
薑言一一噎,恨得咬牙,這人是不是存心抬杠?
“那就你先看一遍!再找人給你讀一遍!”薑言一恨恨,“一天一頁都行!”
聞遲默接著她的話音:“你來?”
“行啊!”薑言一根本沒來得及思考,話趕話把自己趕上架了,等反應過來已經晚了。
想反悔的,但在聞遲默戲謔地眼神中,她倔強地硬著頭皮補充:“但這是另外的價格!”
聞遲默揚眉,“可。”
霸總,差錢嗎?
當然不差。
所以薑言一現在坐在聞遲默的辦公室裡,捧著一本《小王子》。
說實話,她沒把這件事當真,以為聞遲默不會這般幼稚,結果……這人果然是在報複她吧?
聞遲默眼神往她手裡的《小王子》一落,催促意味明顯。
薑言一咽了一下喉,“這本對你,會不會太、太簡單了?”
聞遲默:“起手、不必、太難。”
薑言一:……拿她的話懟她是吧?
行!念就念!
“請問老板,是要念十塊錢的,還是五十的,還是一百的?”薑言一擺爛地問,不就是個無情的讀書機器嗎,她當了!
聞遲默似是知道她的套路,眉峰一抬:“一頁、一百。”
薑言一眼睛“咻——”地一亮。
要是這個價格,她可就得加點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