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間 白慕塵微眯了眼:"顧滄楠?……(2 / 2)

"誤會嗎?"顧滄箬冷了臉轉身:"誤會造成這種後果?"她舉起她失了一根手指的左手:"為了這個莫名其妙的誤會,我付出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吧?"

龍晴聽她如此說,心中不由也生出了一絲氣憤,他的神色忽然變得銳利起來:"你做得就對嗎?既然知道自己中毒,為什麼不告訴我?既然知道這是個陰謀,為什麼不跟我商量?你知不知道你肩上的毒再晚解一個時辰就會深入肺腑,到時候就是神也救不了你!你是太自信認為自己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還是太自卑認為自己什麼都解決不了才落井下石?"話一出口,龍晴自己也驚訝自己怎麼會說出如此有殺傷力的話來。總之是被氣急了。嘴和腦似乎都不受自己控製。

"我怎麼知道你是否肯幫我?"顧滄箬乍聽他說話這麼嚴厲,又忍不住哭起來:"你每次不是躲就是避的。"

"那是……"龍晴本想說:那是為了避嫌,但現在看來這話倒是不必再說了。他突然上前將顧滄箬抱在懷裡:"以後不會了,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

顧滄箬被他抱著,眼中卻忽然閃出傅龍城的眼睛。觀察,審視,懷疑。頓覺得心裡空空的。她抬頭看著龍晴,龍晴的眼睛很清澈,清可見底,在他的眼中她清楚地看見了自己的倒影。她伸手擦了擦眼睛:"你發誓!"

抱著顧滄箬的感覺很奇怪,總覺得身上癢癢的,心裡發軟。龍晴鬆開她,舉起手來:"我,傅龍晴發誓,此生此世,非顧滄箬不娶,一輩子隻對她好,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如若違背…"

話未說完,嘴卻被顧滄箬柔軟的唇堵住,龍晴忍不住身子一僵,但還是很快將她牢牢抱住。

"你在我心中,隻此唯一。"龍晴說道,說得那麼自然,那麼順暢,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這話是出自他自己之口。

矜持,矜持。自小熟識熟記的家訓,論語,道德經,竟然到了這個時候還是如此的不堪一擊嗎?

隻此唯一,這也算誓言了吧?龍晴想著,伸手牽住她的手:"我們回去。"

她的手很細嫩,握在手裡滑滑的,然而手指間卻涼得刺骨。龍晴的手又握得緊了些,卻似乎還是不能給她絲毫的溫度。

那你在我心中,世無其二。顧滄箬腦中忽然閃現出這句話,然而張了幾次嘴都沒說出來。隻由著龍晴牽著她一路下山。

山頂。

顧滄楠一路尾隨傅龍城到了山頂的懸崖邊。見傅龍城若有所思地看著懸崖下的一線風景,忍不住又向前走了幾步。

傅龍城自是早就感覺到他的存在,終才開口道:"顧公子似乎有話要說。"

顧滄楠見傅龍城開口了,也不再閃避,遂走到傅龍城身邊,將金龍令遞到他麵前。

接過金龍令,傅龍城不禁有些悵然。金龍令握在手中,冰冷,堅實而沉重。龍令上深深底紋路印在他手上,手被硌得難受。繼而又想到龍晴看顧滄箬的眼神,專注,迷戀,甚至有一絲的寵溺。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上眼。

"你,會娶我妹妹吧?顧滄楠在他身邊立得筆直。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誰也不會想到他是一個身受重傷的人。

娶?傅龍城不禁笑了笑,笑得卻萬般無奈,父母之命,媒說之言。他自不能說不乾。但是這個顧滄箬課沒一般大戶人家的女兒乖巧。她要嫁龍晴,龍晴也要娶她,自己難不成真要和弟弟搶?

"她從小就叛逆,讓她做什麼,她就偏偏要反著來。這次的事我看也一樣。"顧滄楠伸腳踢了塊石頭下去,石塊很快隱沒在崖下的霧氣中。他接著說:"我看得出,她喜歡你,而不是那個傅龍晴。"

傅龍城聽此言不由得心生詫異。他轉過頭來,見顧滄楠的臉色越發地蒼白。

"顧公子,也許你弄錯了。"半晌,傅龍城開口道。顧滄箬不喜歡傅龍晴,又何必讓他頂著這麼大的壓力和自己糾纏不清?他本不理解女人。與之前的花玉華相比,顧滄箬給他帶來的感覺是全新的。花玉華溫順,柔和,但堅強,就如同水一般將人慢慢滲透。而顧滄箬就好似一個活火山,不爆發時鳥語花香,爆發時生靈塗炭。想到這兒傅龍城不禁搖了搖頭--不了解,也懶得去了解。他清楚地感覺到,這比斷文識字還累。

顧滄楠笑了:"舍妹沒接觸過什麼人,自然也不懂得這麼叫做愛情。每當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傅龍晴都是第一個出現,而你則一直離她很遠,她就認定了傅龍晴。"

傅龍城剛想開口說些什麼,顧滄楠卻急著繼續說道:"但是即使一直自欺欺人,但她的眼睛騙不了人,我看得出來。"

"是麼……"傅龍城抬頭看見一隻蒼鷹掠過,說道:"我弟弟看來是很喜歡她,這麼將錯就錯下去,我想龍晴也不會委屈了她。"此番傅龍城說得倒是實話。龍晴自小乖巧懂事,雖然倔了點吧,雖然嘴笨了點吧,但至少還是溫和的。但如今他卻因為顧滄箬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觸碰自己的底線,生氣是有,但轉念一想,卻也覺得不該過多約束自己。

"你……"顧滄楠忽然就劇烈地咳嗽起來,並伸手用力按住胸口。

傅龍城觀察到他煞白的臉,連忙用有搭住他的脈腕。顧滄楠體內的氣息很淩亂,甚至是雜亂。傅龍城立即按住他,向他體內輸入真氣。

"不用!"顧滄楠驀地退了兩步,臉上卻泛起奇異的潮紅:"你聽我把話說完。"

"你的身體……"傅龍城還想上前,見顧滄楠目光堅定,隻好止住腳步。

"我妹妹表裡不一,她所說的通常都不是她真正想的。他不要被她的假像騙了。她和傅龍晴就算現在勉強能過,時間長了也不會有好結果。現在早些將話說開,對誰都有好處。"

傅龍城看著顧滄箬,心下似乎是鬆了口氣,但卻又立即繃緊:"這話你為何不去和你妹妹說。"

顧滄楠笑了笑,開口卻說了彆的事:"蓬萊派這些人聯合了遼人為非作歹,勢力越來越大,若再不剿滅他們,恐怕會危害到大宋的政權。這裡有些資料,希望會對你們有所幫助。"說著,他從懷中拿出一遝寫滿文字的紙來,傅龍城依言接過。

顧滄楠接著說:"我自小生活在爹娘的陰影下,也幫蓬萊派成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販賣珍品,截取密函,通遼投遼,我都做過。"

傅龍城敷衍地點點頭:"顧公子,你傷得很重。"

"這不重要。"顧滄楠依舊在笑,但在傅龍城看來,這個笑容卻很迷離:"小心葉淇淇,她的功夫和狡詐,都會超出你們任何人的想象。"

傅龍城此時心卻不在這。依據方才的脈象,傅龍城雖不懂醫,卻是知道他全身經脈絮亂,不治療的話恐怕連幾個時辰也撐不過去,上前道:"你的傷若再不治,會有性命之憂。"說著便伸手想去替他先調息一周天。

顧滄楠突然用力抓住他的手,緊緊盯著他:"不必了。"半晌,他方又開口說:"好好待我妹妹,我信你。"話的尾音還未落,人已經掙開了傅龍城的控製,直從懸崖上墜下。

"顧公子!"見了此舉傅龍城也是一驚,但等他伸手去拽時,顧滄楠已經墜遠了。

看著顧滄楠的身影消失在那片雲繚霧繞中,他心中說不出的感慨。回想道方才顧滄楠的眼神,那恍然就是一潭死水。他翻了翻手中的幾頁紙,上麵的文字密密麻麻地令人頭暈,紙麵上還沾有點點血跡。

他深深看著腳下的浮雲:你不願做不忠之人,也不願做不孝之人,但竟是連全身而退也不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