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麵劇烈震顫,像有蟄伏地底的凶獸睜眼蘇醒。
謝諶猝不及防載倒在地,手支撐身體,掌心被碎石硌得生疼。他搖晃幾下腦袋,顧不得烈日多刺眼,昂首瞻望。
一瞬間,整個人呆若木雞。
漆黑的瞳孔被上空瘋狂湧動的赤金色覆蓋,像有一隻尾羽帶火的巨型鳳凰在盤旋。
幾十層高的寫字樓像被巨型鐵錘鑿出一個窟窿,染上火光的濃煙翻湧而出,層層疊疊堆積,像變異的蘑菇雲,隨風衝到高空直接染黑了半邊天。
如果這是一場科幻電影,那世界末日已然降臨——
“我靠,什麼情況?!”
我打工的地方炸了?
“跑啊!!”有人竭力嘶吼。
周圍的人像無頭蒼蠅四處亂竄逃離危險之地,他們尖叫著,吼破了音,嘶喊聲聽起來像披著人皮的異種。
“啊啊啊啊……我腳軟了!誰來幫幫我啊!”
“我老公還在裡麵!!”
“報警——快報警啊啊啊!有沒有人啊!”
“裡麵還有人!!”
謝諶顧不上去其他,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站起,跌跌撞撞跑出幾步。
“砰!”
巨大的沙袋墜地,像升空的煙花瞬間炸開。
“啊啊——啊啊啊——”男Alpha一屁股坐在地上,收緊腿部,雙手抱頭蜷縮身軀。
“嘔——”女Beta跪在地上嘔吐。
那才不是什麼沙袋,是被火焰包裹的人,從天而降,與堅硬的水泥地相撞,軀體像脆弱的玻璃瓶被彈得四分五裂,濺到各處。
四周縈繞著刺鼻的燒焦味,還有肉製品被烤熟的香味。
熇熇火焰宣告徹底的死亡,它的燃料是支離破碎的屍骸。
謝諶腳釘在原地,愣愣地注視幾米遠的地麵,機械地抬臂去摸濕漉漉的臉頰,一看,一口氣兒差點兒沒上來。
食指黏著一塊兒的皮膚,部分邊緣已經被火烤糊,但中間還帶著鮮紅熱血。
謝諶陡然失去支撐,頹然倒坐在地上,驚恐到雙眼失焦,聲線顫抖,“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
“啪啪……”
周圍開始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高空的建築殘骸如密集的冰雹,紛紛墜落。
頃刻間,撕心裂肺的叫聲響徹整片空地,原本該上班族的溫馨時刻,此時此處已成人間地獄。
謝諶回神,連做十幾次深呼吸,顧不得身上的血跡,在地上掙紮撲騰好幾下才爬起,抄起被丟棄在地的公文包舉過頭頂當作護盾。
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快點!再跑快點!再快點啊!
大樓的塵土晚一步降臨,被風擴散帶到各處,鋪天蓋地,像一張細密的灰色薄紗。
沙塵隨風飄散至幾百米遠,一路蔓延到附近的廣場,每個逃命的人都灰頭土臉的,狼狽至極。
不同於寫字樓下,廣場的場景虛幻得像另一個世界。
這裡沒有抱頭鼠竄,也沒有鬼哭狼叫,熱鬨非凡。
大家都麵朝寫字樓方向,邊舉著手機錄像邊七嘴八舌討論,也有部分熱心市民去攙扶逃亡的人。
“在那棟樓工作的人真的倒黴。”
“寫字樓為什麼會炸?”
“報警了嗎?警察多久來啊!”
“樓歪成那樣,要塌了吧!”
謝諶雙膝重重跪地,手臂支撐身體不完全倒下去,長時間奔跑,吸入不少灰塵,喉嚨又乾又疼,像有刀片卡著。
他滿頭大汗,體力幾近透支,每喘氣一次,腹部就像被人打了一拳。
“你還好嗎?”一個男人蹲在謝諶麵前,遞上一瓶礦泉水。
他身上一點信息素也沒有,看來是個beta。
謝諶點點頭,垂著腦袋捏了捏脖子,喉嚨乾燥得厲害,聲音低沉嘶啞,吐出來的“謝”字也變異成了“西”。
那公文包也不輕,方才忙著活命,還沒什麼感覺,現在手顫得像得了帕金森,連礦泉水瓶都握不住。
beta主動替他擰開瓶蓋,“我喂你吧。”
beta十分熱心,等謝諶喝完水後執意要背著他去最近的醫院檢查身體。
“我怕耽誤時間,所以抄近路。”
幽靜的小巷裡回蕩著和善的聲音,謝諶頭靠在對方的肩上,一路上都沉默不語。
身後巨響劃破天際,轟隆聲後地麵劇烈震動,地表要崩裂一般。
樓果然塌了。
估計現在已是碎瓦殘礫。
“這應該是恐怖襲擊吧?普通爆炸肯定沒有那麼大的威力。”
謝諶輕咳幾下,察覺嗓子恢複了些,他看著濃煙升起的方向出奇的平靜,“放我下來。”
“沒事,我不累,你就好好呆著,讓我送你去醫院吧。”
“我叫你放我下來。”謝諶加重語氣道。
“你這……”
“你沒想送我去醫院。”謝諶冷聲道。
他在這兒工作幾年,順這個方向前行至少要走4公裡才能抵達最近的一家醫院,對方明顯在把他往偏僻的地方帶。
“啊……”
男人手毫不留情地鬆開。
“!”
謝諶直接重重摔下去,他捂著屁股怒視罪魁禍首,這才注意到對方一直戴著口罩,加上厚重的長劉海,臉幾乎被遮完了。
男人微歪頭摩挲下巴,耷拉著眼皮,表情冷漠得像是在看一件物品,慢悠悠道:“嗯——因為是Alpha,所以藥效很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