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讓人不爽啊……”Yolanda穿著可愛的吊帶碎花白睡裙赤足站在地毯上,隻一低頭就能看到莫名其妙出現的星印記在緩緩旋轉,不禁額角一跳。
“我稍微有些意外,”不需要睡眠每天早上都穿著黑色燕尾服提早出現的管家大人變出一朵嬌豔欲滴的白薔薇插進花瓶裡:“您喜歡刺激,想法總是與大多數的人類不同,這次的事件很符合您對有趣的定義,您為什麼不覺得驚喜呢?難道……小姐,您也開始懼怕死亡了嗎?”他的微笑還是那麼優雅,聲音還是那麼柔軟,但一瞬間房間裡的空氣卻隱隱沉滯了。
Yolanda絲毫沒有受到影響,賭氣撲到管家大人的懷裡,小腦袋在他的胸前蹭了蹭,悶悶道:“我也不明白,起初我是覺得很有趣啦,但現在越想越生氣,很生氣,非常生氣,特彆生氣。”她目前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那個家夥揪出來,然後在它(因該生物性彆不明,暫以它代替)的靈魂裡融入肉豬的烙印,再強迫它做這做那,演這演那……而她就像現在的它一樣,高高在上趣味無限地看著它竭儘所能地取悅她。
因為星印記的創意明顯來源於聖露琪亞學園的淑女等級製度,所以Yolanda很容易便聯想到了廝殺爭鬥以供上位者取樂的情景,比如角鬥場。但她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生氣:正如塞巴斯醬所說,她的身體裡並不缺乏喜好刺激的瘋狂因子,對於身邊的各種危機她都能夠欣然受之,並讓自己玩得開心……隻有這一次,她一看到宛如跗骨之蛆一般烙印在靈魂上的星印記就忍不住升起熊熊怒火!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陌生的感覺,這比吞到蒼蠅還惡心!也許就像……兩人情到濃處正要順理成章地發生那啥時,一方解開另一方的衣服後入目的密密麻麻的痕跡全是第三者留下來的?
毫無形象地在管家大人的懷裡苦惱地抓了抓頭,Yolanda想起了被塞巴斯醬秒掉的那什麼“虐殺天使”——那隻無性(還是雙性?)生物最喜歡說的話就是“不潔的,消除”。她現在也很想消除身上的不潔,簡直無時無刻不感到難受,煩悶到想嘔吐啊!
她的靈魂現與塞巴斯醬共享,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在她二十歲那天更會成為塞巴斯醬的食物。Yolanda錘煉靈魂,想要奉獻出去的是一道盛宴——那作為她旅程的終點才正正好——不慎之下卻被強行摻入了沒品的雜質,叫她怎能不生氣?!
每個人都有執念,Yolanda的執念就是把她從寂寞中拯救出來的惡魔。人類為了自己的執念,總有些行為想法是很不可理喻的。
在她的頭頂上,管家大人抓住她暴躁之下連自己的長發都開始虐待的手,笑容柔和:“您的感情既熾熱,又冰冷。我隻是一名管家罷了(我是惡魔管家),不是唯一的,不論今天陪伴在您身邊的是誰,您的態度也不會有任何不同啊!”
他的尾音似詢問似陳述,但Yolanda還是仰起頭,看著他那雙不管表情有多溫柔卻很少真正出現情緒波動的暗紅色眼睛,微笑著認真答道:“你說的對。”
那時的她,帶著最後的絕望成功啟動了魔法陣,她需要的是能夠一直陪伴她,保護她,不會背叛的存在,但並不是特定的存在。
如果那天與她簽訂契約的是另一名惡魔管家,或者乾脆就是今天讓她憤恨不已的在她的心口處留下星印記的家夥,她多半也會毫無保留全心全意地對其信賴依戀吧?
但如果隻代表著可能性,可能性不代表現實。小概率事件一旦真的發生了,它的真實概率就是毋庸置疑的百分百。
剛轉生時,無論誰拯救了她她都會牢牢抓住,卻不代表她現在依然如此。
不過這些話,這些想法沒有必要說出口,因為塞巴斯醬沒有問。而他問的,她已經認真答了。
“啊!”冒冒失失打開房門的Alina驚叫了一聲,眼神飄忽地道:“對,對不起!”然後便如窺到什麼重大隱私似的,像受驚的小鹿一般倉皇離開了。
Yolanda沒管她,仍然賴在管家大人的懷裡,膩了好一會兒才坐回床沿。那晚她與Alina隻說了短短幾句話,並沒發現有什麼不妥,但第二天馬上就覺出不對勁了。
人的氣質是很奇特的東西,需要長期處於某種環境日積月累才能形成。如果一個從小養尊處優的上位者去做搬運工,或是一個目不識丁的粗漢去參加藝術鑒賞會,哪怕衣飾與旁人並無二致也很容易引人注目。氣質,一種說不清道不明飄渺的東西,卻能暴露許多問題。
Alina的各種禮儀都很標準,但Yolanda在細心觀察之下,沒有忽略她行止間的生硬,正是欠缺了在長期的耳濡目染下才能形成的自信。之前的Alina或許生活得不夠自由,可畢竟沒人敢在物質和教育條件上虧待她,即便偶爾也會流露出一絲淡淡的憂鬱,那與現在畏縮小心翼翼的樣子也是大不相同的。
Yolanda的眼睛很毒。她打過很多份工,見識過很多種不同的人。出現在Alina身上的這種不和諧的感覺,她很熟悉,因為她自己也曾感受過——這是當身處的環境發生巨大變化時,人類自我保護的本能。
進入餐室時,Yolanda微笑著向Alina點頭示意,後者回禮的同時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一副想看她又不敢看的樣子,在她坐下後才紅著臉小聲道:“你放心,Yolanda,剛才看到的事我絕對不會對彆人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