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箐看著孩子們跑遠，正準備收工便突然看到高二（9）班的周妍研慢吞吞地來了。比她遲到更顯眼的是她這一頭金燦燦的頭發。

周妍研穿著條很舊但被洗的很乾淨的白裙子，金發柔順地披在肩頭，她垂著腦袋，神色淡淡，聲音也平淡，“楊老師。”

在楊箐的印象裡，周妍研是個極為安靜的女孩。每一次看到周妍研，她都安安靜靜，或是在本子上寫寫畫畫，或是盯著窗外發呆，或是默默避開走廊上打鬨的同學，走回教室。像一朵柔軟到沒有任何棱角、可以隨意動作的雲團。

沒想到周妍研會突然染這麼一頭亮眼的金發。

難道是遲來的叛逆期？

楊箐摸了摸下巴，多瞧了周妍研幾刻，笑著誇道：“妍妍的新發色真好看，襯得你皮膚可白可白了。染過的頭發容易分叉，要多花點心思打理。下午第一節是你最不擅長的數學，快去教室吧，要好好聽課哦。”

周妍研聞言，掀起眼皮看了楊箐一眼，有點驚訝。但她很快垂下眼，低低應了聲就準備走。

但還沒走幾步，向羽就從遠處殺了過來，“嘿！那個金毛，幾班的？！”

作為涉事學生以及涉事老師，楊箐和周妍研齊齊被抓到教導主任辦公室。

讓兩人在辦公桌前站好，向羽老神在在往辦公椅裡一躺，拿起保溫杯喝了口茶，下巴點點周妍研，“說說吧，你這一頭金毛，什麼情況。”

一副高高在上審判學生的樣子，讓人生厭，言語措辭間也多有冒犯。

楊箐可不是讓學生來接受侮辱的，見此頓時炸毛了，“向主任，不會雲就不要雲。這是頭發不是毛，你要是老眼昏花，這邊的建議是儘快接受治療。”

向羽怒而拍桌，“楊箐，你什麼態度！”他的目的本就是給楊箐找事，此時被一刺激，當即發作起來。

楊箐卻不怕他，將周妍研護在身後，挺直腰板道：“向主任什麼態度，我就什麼態度。”

向羽伸手指向周妍研那一頭金發，“她染這麼一頭金發還有理了？之前都是好好的，就你發癲這幾天，她去染了頭發。我看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為了學生的健康發展，你還是早日辭職的好！”

楊箐：“這是我們妍妍的頭發，我們想染就染了，怎麼就沒理了？”

向羽：“校規規定了學生的發色必須是純黑。你連校規都不放在眼裡，我看聖耀是留你不得了。”

楊箐哈哈冷笑兩聲，又瞬間板起小臉，“這不合理的校規早被廢掉了，新校規隻說師生要儀表端莊。而且我不得不提醒向主任，妍妍在是聖耀學生之前，首先是一個公民，染發剪發就算是剃度都受法律保護。校規隻是提倡，夠不著法律的邊。並且，向主任要是真這麼認同舊校規，你禿頂的時候跟誰商量了？”

舊校規可是連師生的發型都規定過的。

楊箐妙語連珠，打的向羽節節敗退，隻能兩手捂住頭頂，怒道：“你——！！”

楊箐卻不理他，拉著周妍研就往外走，邊走還要邊啐一句：“呸，雙標！”

向羽差點被氣死。

周妍研看了氣急敗壞的向羽，又看了眼拉著自己的楊箐，有點不敢相信自己染了頭發這麼大的事，竟然好像就要這麼揭過去了。

而且……

她看著楊箐跟護崽的小母雞般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更不敢相信自己好像是在被維護。

楊箐將周妍研拉著走了一陣，遠離向羽辦公室了才停下來。有點擔心自己方才凶狠掐架的樣子嚇到學生，她捋了捋頭發，露出個溫柔的笑，“妍妍放心吧，沒事了。”

周妍研盯著她溫柔的笑看了會，掙開了楊箐的手，冷漠道：“嗯。”

楊箐見狀有些懊悔，認為周妍研是被嚇到了，頓時後悔剛剛不該當著孩子的麵吵架，於是上前一步想安慰安慰周妍研。

周妍研猛地後撤了一步。

刹那之間，楊箐眼前傳來一陣熟悉的天旋地轉，周妍研的未來在她麵前展開——

周妍研，作為一個極度缺愛的抑鬱少女。在美術老師葉秸的誘惑下，奮不顧身地撲向愛火。而後未成年先孕、慘遭葉秸拋棄，在聖耀衛生間產子被發現，徹底身敗名裂被所有人指指點點。

退學後，她更是直接淪為了失足少女，靠煙酒度日。終於在一個醉酒的夜裡，不小心跌進了清理中的化糞池，溺亡。

楊箐回神後，看著眼前漂漂亮亮的少女，想到她在化糞池溺亡的未來，一時不知該擺出個什麼表情。咬碎了一口牙才好險沒有罵出聲來。

周妍研看她的表情有點奇怪，楊箐想可能是自己的表情嚇到她了，於是笑了笑，握緊了拳，“沒事了，妍妍去上課吧。”

周妍研看了楊箐幾眼，覺得她奇怪但沒問，轉身離開。

直到人走遠了，楊箐才沉沉地呼出一口氣，放開差點被指甲刺破掌心的手，拿著手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