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書堯順著他的視線掃了一眼,正準備收回視線離開的時候,卻在擁擠的急診室裡看見了一個陌生卻又熟悉的身影。
他上次見到這個女人是什麼時候?
應該是在七年前,她外公的葬禮上,那麼單薄瘦小的一個人,被裹在素白的麻衣裡,眼睛哭得發紅,但還是要對著前來吊唁的人跪拜答謝。
明明她自己都快站不穩了。
溫書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她記得這麼清楚,他這麼多年就見過她兩次,一次是在她跟著外公到溫家退婚的時候,一次就是在她外公的葬禮上。
她甚至應該都不知道自己見過她。
可他就是在隔著這麼多年後,一眼在人群中認出了她的身影,昔日單薄漂亮的女孩褪去年少的青澀,生出成熟女性的明豔和內斂,精致的眉眼間透著被歲月沉澱後的榮辱不驚,微微泛白的嘴唇卻透出的疲態,讓她的臉平添了幾分蒼白。
可他記得這張臉笑起來的樣子,溫柔卻又疏離。
他就這樣站在這裡直直地望著她,而後不知想到了什麼,漆黑深邃的眼眸陡然閃過一抹冷意。
疲態也好,溫柔也罷。
她的人生早在很多年前就與他無關了。
故而收回視線,波瀾不驚往前走去,
其他人對他刹那的失神渾然不知,大步跟在他的身後,很快就離開了。
夏橘對大廳裡發生的一切全然不知,偶有聽到醫生抱怨了幾句,也沒有放在心上,而警方的調查結果比她想象中還要快,喬宛母親的檢查結果還沒出來,警察就告訴她可以走了。
喬宛母親不願意就此放過她,還想繼續胡攪蠻纏,結果夏橘還沒說話,警察已經替她訓斥出聲:“你還在這裡不願意?監控裡麵看得出來清清楚楚是你先動手的,我跟你說,現在是法治社會,你這巴掌要真打到人家身上了,是可以拘留你的。”
“憑什麼拘留我?是她先對我女兒冷嘲熱諷的。”喬宛母親反駁道。
“那要不是你們欺人太甚,人家至於你對女兒冷嘲熱諷嗎?”辦案的民警早就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對他們這種倒打一耙的行為非常不滿,而且人家小姑娘戶口本上就剩她一個人了,這不擺明欺負人嗎?也不在乎是不是公眾場合,毫無客氣的挑明道。
“你說誰欺人太甚!”喬宛母親大怒:“我要投訴你!”
“好了好了。”其他警察連忙出來打圓場,暫時把這件事揭了過去。
彼時,已經停了的雨,又下了起來。
夏橘向民警道了謝以後,便從急診大廳離開了,而她一出去就碰上了躲在牆邊的喬宛,從急診大廳的視角是看不見她的,於是她肆無忌憚地對著夏橘開口道:“夏橘,你才是不被愛的那個人!你才是小三!”
全然沒了在陳海生麵前的甜美可愛,目光陰冷的像吐著信子的蛇。
夏橘靜靜地看著她。
其實在看到她母親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陳海生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與愛不愛無關,隻是利弊權衡以後最好的結果。
她能給他自己給不了的一切。
僅此而已。
可是儘管早就想明白了,她的眼睛裡還是有刹那的茫然,她似乎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人,那個不為權貴折腰,不墜青雲之誌的少年,不知在何時長成了隻剩利弊權衡的大人。
而她全然無覺。
她唇角泛起一絲嘲諷的弧度。
“夏橘,我才是贏得那個人……”
“恩。”然而未等他說完,夏橘已經認同她的答案,伸手借著台階外的雨,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喬宛盯著她的背影,一雙嘴唇恨得都快咬出血了。
如果不是陳海生就在大廳裡看著,她很想對著夏橘的背影大喊:不管你裝得多不在意,陳海生現在要娶的人都是我不是你!以後要留在他身邊的人也隻是我!你對他來說什麼都不是!
可是陳海生就那樣望著夏橘的背影,眼睛裡全是她看不懂的東西,喬宛用力咬著嘴唇,在心裡反複告誡自己,不要被夏橘的態度影響,她才是那個被選擇的人。
而陳海生對她的想法全然不知,隻是望著夏橘駕車離開的尾燈,久久沒有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