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器上的投影裝置在不遠處投射出了對方的全息影像,坐著的人似乎沒有料到蘭櫛會接這麼快,一雙眼睛甚至沒來得及聚焦,就這麼撞進了蘭櫛眼裡。
蘭櫛愣了一下,他的目光沉了下來,沉默著沒說話。
“哥……”語調中帶上了明顯的醉意,也不知過了多久,墨幽嘟囔道。他的眼神依舊是迷離的,“我好想你啊……”
蘭櫛像是被他氣到了。平日裡,若是墨幽這麼一說,他準會有求必應。
但今天有些不大一樣。
“喝了多少?”他語氣冰冷地道。
全息影像踉蹌著站起身,似乎是想要過來抱住他,卻不料撲了個空。他身形晃了晃,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過了許久,他仍是一動不動。
青年的身影在此刻顯得有些單薄,蘭櫛心裡像是被堵上了一團棉花,明明是對方惹了他生氣,但他卻莫名有些心疼。
特彆是當他轉過身來,蘭櫛看見他通紅的眼眶時。
“哥……”墨幽小聲地喚道,“蘭櫛……”
他抬起手,有些小心翼翼地去碰對方。全息影像從對方的身體裡穿過,他有些沮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繼而不甘心一般,再次抬起了手——
指腹自對方側臉慢慢移過,墨幽仿佛在觸碰一個朝思暮想卻可望不可求的美夢,小心又無比珍視。
儘管手上根本沒有觸感。
“我,”墨幽的聲音帶上了些許哽咽,“我真的……”
“真的好想你啊……”
“你什麼時候回家啊……”
或許酒精的意義便在於此。麻醉神經、致人頭疼之餘,倒是多了幾分直麵不定性的勇氣。
“我到底哪裡,怎麼比不上他了……”
心弦被觸動了,壓抑得有些喘不過氣來。蘭櫛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他將這個比他高大的男人抱進了懷裡——儘管隻是無接觸地,若有若無地攏著。
“沒有比不上,”他輕聲道。他想幫這人擦擦淚,卻沒有辦法。他隻得哄,像小時候沒有經驗時麵對哭鬨的孩子時一樣,多少有些無奈,“我沒有覺得你比其他人差勁。”
“你不是新生營的第一嗎?”儘管知道會從他的全息影像裡穿過,但他仍然抬手,仿佛隔著空間在幫他擦淚,“閒潭在我麵前誇過你好多次……”
在聽見那個名字的一瞬間,墨幽神色猛地一僵。
“彆提他,”墨幽咬牙道。頓了頓,他委屈地開口了,“我好愛你啊,哥……”
40.
四下陷入了一片死寂。
手放了下來,蘭櫛往後退了兩步,猛地睜大了眼睛。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也沒再聽清墨幽後麵說了什麼。
仿佛是過了一個世紀。
直到蘭櫛回過神來,隨即聽覺捕捉到了一聲輕脆的“哢噠”聲。
幾乎沒有經過思考,他抬起手掛斷了通訊。
41.
“怎麼了?”閒潭從隔間出來,見他有些泛白的臉,擔憂地道,“哪裡難受?”
蘭櫛抬手抹了把臉,故作鎮定地道:“沒事。”
“還要去找墨幽嗎?”閒潭將他扶到床邊,一副生怕他逞強的模樣。
蘭櫛順勢扯過被子,將自己埋了進去。他甕聲甕氣地道:“不去。”
為什麼會是這樣?
他有些無力地在心裡默默問著自己。
突然,通訊器不合時宜地響了一聲,蘭櫛翻身坐了起來,點開了私人頻道。
不知是否該慶幸,發訊息的人是江月。蘭櫛看了一眼一旁的閒潭,毫不避諱地打開了全屏——
【蘭哥哥,墨幽他喝多了。】
【實在抱歉,你彆放在心上。】
是啊,他喝多了。
你和一個喝醉的人計較些什麼呢?
42.
閒潭似是沒想去深究這兩句通訊的含義,也沒有去在意蘭櫛這一近乎示好的動作。他隻微微頷首,平靜地道:“這次反倒是他玩瘋了。”
蘭櫛垂著眼,將通知音調為靜音,答非所問地道:“你們多久出發?”
他想要從現在的混亂思緒中跳出來,僅此而已。
閒潭愣了一下,接著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你是怎麼知道的?”他問。
蘭櫛就著未關閉的通訊器,打開了自己的名片。隻見名字後赫然寫著【機甲係總負責人】當作後綴名牌,他抬眼與閒潭對視,沒有說話。
閒潭了然,他略帶歉意地道:“忘了要檢修一事了。”
“規定是十個標準日之後。”他回答道,“具體看你……們,彆把自己累著了。”
“要去多久?”蘭櫛關上顯示屏,問道。
“不出意外的活,次年夏未能回來。”
蘭櫛沉吟了許久,開口了:
“墨幽就拜托你了。”他望著閒潭的眼睛,認真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