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語給回了演奏廳的地址。
小商貴:【演出完,我來接你?】
【你可以來看,報我的名字。】這信息才發出去,顯得過分刻意了,薑語思忖著又補上條:【隨你。】
那邊來喊了上台,她才把這兩條信息拋之腦後。
貴賓場顧名思義,需要一定身份與高額入場金,且提前預約的鋼琴獨奏會。
她也不是什麼頂天的名人牛人,時常自我感覺這種場子最大賣點恐怕隻是她的身份,亦或者空有的一副皮囊。就連在北海城排場,也是她母親的意思,為了掙些圈內好名聲。
薑語隻覺得無趣,還不如她閒著悶尋個花問枝柳來得有意思。
一場下來統共三首曲目,也不長,薑語行完謝幕禮下台,徐夢在幕後等了半天,一見著人便上前去,將駱馬絨披上她肩。
“暖氣還好吧,有冷著嗎?”
薑語擺手:“不礙事。”
徐夢引她往前走,她卻停下了,突然回身,視線落向舞台拉上的簾幕。
後知後覺方才那台下是沒見著小商貴,倒不是心裡落空,更覺得被駁了什麼麵子。
她後悔發最後那兩條信息了。
想來也是奇怪,薑語身邊的人從來沒不新鮮的,來來往往也就這個男人,最不懂眼色,也不玩奉承。
總讓她覺得是在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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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瞧上這麼個人,還是她才來北海的時候,湊了場私人晚宴的熱鬨。
東家是知名珠寶高定品牌LUXURY,借著晚宴談商合攢的局,彼時入宴嘉賓也都是各路身份往頂抬的大人物,禁止一切媒體訪談入內。
薑語來得稍晚,路上已經飄了小雨,保鏢將她護送進正廳便在門口等候。
或許真有些緣分和剛巧,第一眼在眾人交杯換盞,高疊香檳,暖白交映叫人恍惚的場景中,薑語就瞧準了被人引上二樓的那抹身影。
男人麵如冠玉,輕捏薄透紅酒杯壁與人交言,輕步上階,或側目一瞬。
一顰一蹙擾人心弦。
薑語不確定是否與之對上那一瞬,隻是那一眼,往俗了說就是見色起意。她沒少見過漂亮男人,但也沒法不落俗套。
那夜所有來賓都以匿名出席,絕對的私密性,直到那一夜旖旎前,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誰。就這麼大點的圈子,還有這般眼生的男人。
後來薑語被請上二樓,中道離場,去了偏處的衛生間,無意聞知一場春色。
挨近男衛有處側邊隔道,設計挺新奇,用來懸放清潔工具,不寬敞,也不是很擠,夠兩人平直而過——不知是哪家貴公子耐不住寂寞,如此場合,拉著人就在隔道裡親昵。
薑語好樂子,在男女隔間分岔處,靠牆賞聽。
低頭咬支煙,火機砂輪湊攏煙頭擦擦轉,幾回沒燒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再抬的眼。
她確定自己對上那樣一道目光。
側邊通進衛生間有條拐道,儘頭正對立鏡,LED燈圈框住兩抹各入鏡一半的身子,他們相視,凝注,眸光在隔空中纏交。
挑逗,嬌嗔,拉扯,這些個來自第三方的聲音雙雙落進耳裡,加深這一眼凝望的隱秘氣息。
“有火嗎?”
那是薑語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在幽靜的空間裡,聲音回蕩,衝擊力如斯,隔道兩人受驚,密語著一陣,接連鑽出來——西裝不整的男人,禮裙淩亂的女人,掩著麵,在他們之間溜走。
事後薑語才想起來,似乎他們是一起聽了一段x音頻,氛圍極密中,薑語腦子懵到隻看得見這個男人。
男人凝眸,將火機遞給她,她刻意在他掌心停留的熱溫直燒。
煙霧迷亂人眼,暖光下,掐著纖纖腰臀的寶藍色長裙幾乎要貼在他身上,薑語指尖將火機頭插進他西服褲兜,修剪圓整的指甲隔著薄料刮蹭。
然後笑說:“謝謝。”
那也是李京肆頭回看見,有女人能將嫵媚與甜美如此中和地融進一抹笑裡,帶著她濃豔縱情的妝一起鮮活。
薑語不自謙著想,大概是難有男人不喜歡長得漂亮,身材極好,看起來還很壞的女人。
她對自己的條件很有概念,從很多時候她都不需要搬出身份,便就有清點不過的男人向她奔湧開始。
這老男人大概也不過如此了,所以對她刻意的行為回以迎合,縱容。
隻是對望的幾秒,雙方就能望清彼此心思,或許第一眼會掙紮,沉迷,設想,但第二眼如癡如醉的瘋狂來得更快。
晚宴結束,來時的飄雨演變成暴雨如注。
薑語支走了等待的保鏢跟司機,佯裝一朵可憐嬌花被擋住歸家路,在門口必經之處。
她不可憐,也不是嬌花,更不會被困於雨前,但那一柄黑金龍頭傘仍舊遮蓋在她頭頂。
“是你啊。”她表演訝異。
“小姐一個人嗎?”
與預想中不同,男人聲色較沉,冷音,她以為他會是溫柔男人那款調調。
“不是。”她仰對上他目光,笑意吟吟,“但現在是。”
他悠然點頭,“那也可以兩個人。”
“?”
“跟我走嗎?送你一程。”
薑語失笑,這拉扯順利得不像話,故作苦惱:“可我住的地方離這裡好遠。”
瞧清她的心思不難,而他卻在蓄意迎合,或許從第一眼開始,是階梯上那不確定的相視,還是分岔口她確切的抬眸。
他們是同樣的混亂心緒,特彆,在聽過一場可謂酣暢淋漓的現場時。
薑語卒然聽見他一聲笑,半晌等來那道輕淡歎聲沉甸甸落下,混進暴雨裡,似遠山層霧間飄來縷嫋嫋青煙,若虛若實。
那瞬間,是讓薑語想到了許多俗套電影裡的情節,關於欲,關於□□情的上演前序。
他說:“無妨,我住的地方離這裡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