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心裡一驚，更不敢抬頭了。

皇帝和太後麵麵相覷，眼中皆是驚訝和不解。

皇帝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你方才說，這是誰？”

穆華景隻當他在打趣，神色坦坦蕩蕩：“這是臣弟妻。”

明曦感覺皇帝猶疑的視線落在她身上，隻想撲通一聲跪下去大聲辯解，但到底忍住了，隻是把頭垂得更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房間內詭異地沉默了半晌，最後是太後率先打破沉默：“哀家被你們弄得糊塗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穆華景的目光一直落在明曦身上，這會兒聽得太後問話，才收回目光，看向太後道：“母後，兒臣在邊關許久，曦兒在府中苦等多年，兒臣這次回京，就是想求一道旨意，娶曦兒為妻。”

明曦本就僵著身子不敢動，聽得穆華景這句話，嚇得差點撲通跪下，背上頓時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怎麼秦王這話說得像是她二人兩情相悅、明曦望夫石般的等了他十年？

天地可鑒，她在府中什麼都沒乾！

她連秦王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

她自己心裡清楚自己並未做什麼逾越的事情，可是皇帝與太後不知道啊！

她這些年在努力做一個乖巧小輩，若是皇帝和太後以為她暗度陳倉，偷偷摸摸勾引秦王，那可就不妙了。

退一萬步說，若她當真和秦王有些什麼，那今日放手一搏，也許便飛上枝頭變鳳凰，莫說秦王妃的位子，博個側室，也夠她安安穩穩過下半輩子。

可事實就是，這些年來，她除了出於禮數每隔一月便給他寫信彙報王府日常，其餘的，便再無交集。

而且，她也從未收到過穆華景的回信。

如今他將話說得這麼直白，倒叫明曦摸不著頭腦。

他該不會是想用此借口使得太後震怒，借太後之手將她從王府裡趕出去吧？

雖說她這些年來在王府過得極好，皇帝與太後也時不時召她入宮，看起來仿佛其樂融融的一家子，可明曦知曉，這不過都是看在穆華景當年親手將她抱入府的份上才做的。

說到底，她還是那個出身平凡的普通姑娘。

想要入王府的貴女不少，把明曦放進這些人裡，都排不上號。

他還在那裡一口一個“妻”，太後隻怕臉都要氣歪了。

狗王爺，整這死出。

明曦微微歎口氣，偷偷去瞧太後神色。

雖說同她猜的氣歪臉有些出入，可太後神色著實算不得好看。

“胡鬨！”

太後板著臉，嘴唇動了動，到底沒說什麼重話，隻斥責了這一句。

穆華景的神色溫柔且堅定，仿佛早料到了太後不會輕易同意，但他的決定也不會輕易改變。

“母後，兒臣隻有這一個心願，還請母後成全。”

聞言，太後的皇帝的麵色更黑了。

太後動了動唇，看了明曦一眼，徑直起身離去了。

那一眼，落在明曦身上，重如千斤。

皇帝的神色也明顯冷了下去，但念著穆華景剛回京，又受著傷，便做足了麵上功夫，隻當沒聽見他那些亂七八糟的話，微微一笑，還是那個儒雅的皇帝：“你傷情剛穩定，還需好好養著，今日就不多說了，你先休息。”

說罷，也大步走了出去。

待皇帝出了房門，房內便隻餘明曦與穆華景二人。

明曦還對眼下的情況摸不著頭腦，不敢輕舉妄動，依舊垂著頭在原地站著，腦子轉得飛快，想著要編一個怎樣的借口才能趕緊出去。

就在她猶豫著用身子不適能不能搪塞過去的時候，忽地聽見穆華景溫聲道：“過來。”

明曦腦子裡亂七八糟的，聽見他的聲音，下意識便抬眼望去。

一抬眸，便望見了他帶著笑意的眼眸。

直到這一瞬間，明曦才真真正正地看清他想什麼模樣。

眼前的人，和記憶裡那個模糊的清俊少年，慢慢重合起來，卻似乎又有許多不一樣。

因著受傷換藥的緣故，他隻穿了一件中衣，單薄的衣衫之下，卻並不單薄。

與京中那些隻愛舞文弄墨、折扇不離手的公子們不同，月白的中衣之下，肌肉線條流暢利落，仿佛應證著這幅身軀的主人是個騎馬打仗的好手。

明曦對於武將們的印象都很刻板，覺得他們都跟說書人口中似的，都是些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莽漢。

但穆華景卻完全不一樣。

他的五官深邃而明朗，仿佛畫師精心雕琢而成，是女子看一眼便要臉紅心跳的程度。

且他出生皇家，氣度溫雅，這些年來又在沙場上磨礪出一股肅殺之氣，這兩股全然不同的氣質在他身上卻完美地融合了起來，讓他隻是姿態隨意地坐在那裡，便讓人不可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