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雨和當年的雨一樣,好似與今晚的也沒分彆,隻見窗沿溢滿青苔,潮雨吻落一地。
雨點劈裡啪啦的打在窗戶上,原本清靜的教室裡,跟隨著雨聲連帶翻卷聲都清脆折響,大抵是有些焦躁的。
段仔便是焦躁中更為馳名中外的一員。
距離晚自習結束還有很長時間,段仔時不時地看向窗外,絲毫沒有停雨的跡象。
“段哥,彆看了,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坐在段仔身後的好哥們陳碩向前伏過身子,“上一節晚自習吃不了虧的。”
“誰愛上誰上,”段仔手裡不停歇的動作,已經在收拾書包準備滾人了,“我還有個預約呢。”
“什麼預約?學習不好臨近高考開竅,現在打算去查查腦子了?”陳碩支愣個腦袋,對於段仔每晚都逃晚自習早已習以為常,可編理由總得像樣點吧。
“可不是嘛,臨近開竅了,正打算把你甩下去呢。”段仔微側回眸看他一眼,俊美的鼻梁在冷光投射下仿若玉山,麵容冷白而毫無血色,沉黑的眼眸儘管清秀可還是抵不住一絲絲疲憊。
“哦莫,這樣可不行,”陳碩頹唐地趴在桌麵上自怨自艾,“你還有個好哥哥能養著你,我可是個獨生子,你怎麼忍心拋棄我的?”
段仔:“……”
看段仔分毫不動容,陳碩接著歎道:“段哥啊,你看我好慘,上沒老大,下沒老小,家裡把重心都放在我身上,你要是走了,”
段仔背抵著後桌,甚有些同情的意味。
“還有誰做我墊底啊嗚嗚嗚……”
段仔:“……”還以為他能說出什麼絢麗的話,結果真是喂了狗。
“段哥!”陳碩戳了戳段仔對後背,看他真要滾的架勢,提醒道:“我沒帶傘,你真要溜啊?”
段仔“昂”了一聲,“要是大聖找我,就說我去廁所了。”大聖是他們班班主任,名叫齊天,原本好好的名字硬是讓他們起了個不可降伏的名。
“你哪次不是這樣說,結果我被凶的老慘了,”陳碩不滿地嘟囔著,“你還有沒有彆的理由?總不能老讓我背黑鍋吧?”
“要不你跟我一起走?”
陳碩與他對視片刻,一瞬間生離死彆大戲上場在他腦子裡,“那還是背黑鍋吧。”
怕不是齊天還沒凶他,他就已經死在父母的手心了……陳碩想的瑟瑟發抖。
“實在不行,就說某位老師找我。”段仔站起來掄起書包背上,班裡同學還在奮筆疾書,對他的行為早已見慣了,“溜了啊。”
“哦。”眼下就留陳碩一人在位上孤獨終老,還要麵臨被凶一頓的準備。
雨聲簌簌,雷聲陣陣,天空像是漏了網的魚,無止境地下個沒完。
段仔隻則冒著雨翻牆出逃,書包抵在頭頂上早已濕透,現下正是二月初階段,冬凜寒風還未退去,他不由地打了個冷顫。
街道上除了車在疾行,人少得可憐。反正全身已經濕透了底,段仔也不必在奔跑回去,沿著樹蔭低下一直慢慢地走。
段仔拎著書包,發梢上滴水不止,衣服上整一個落湯雞。暴雨像是發了瘋,放眼望去,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落到地上鏗鏘作響,惹的他心情很是鬱悶不安。
模糊的目光中,一陣緊迫的視線感倏地襲來,距離馬路對岸,段仔仿佛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身影伴隨著車輛的湧動即瞬消失。
不見了,同與幻覺似的。
段仔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凍紅的鼻尖儘顯得有些許可憐,靜謐在這一刻變得無邊無際,仿若周圍空蕩蕩的,思緒被拉回十年前的那個下雨天。
那年貌似也是這樣,下著暴雨段仔翻牆逃學,明明隻是為了去尋回他哥不要走,可他放棄了,他那天遠遠看著他哥提起行李箱走時,竟心軟了。
畢竟,他哥不屬於這裡,他的人生更不可能葬送在這,這個破地方,配不上他哥。
段仔覺得自己大概是病了,還病得不輕。都說慢性病危害最大,那他八成算是沒治了,從他哥走的那天,他慢性病了十年。
暴雨都放肆地比他淋漓儘致。
剛剛許是犯病的幻覺,段仔自嘲了一聲,覺得自己好沒出息,今早還被他哥隔著手機數落一番,今晚還能長了翅膀立馬飛來?
這不能,更不可能。
穿過巷子,一棟老式的矮層房子映入眼簾。街道兩旁的路燈被風吹的吱呀作響,昏暗的燈光也隨之閃滅相間,外人看來,倒是有種踏進鬼屋即視感。
段仔下意識抬頭看向他所住的房子,沒燈光,便鬆了口氣。
多年的老房未修,牆皮剝落地一層一層,有些地方已被雨水洇濕,擴散開一片像是蟲子般趴伏在牆皮上。隨處可見的裂痕張牙舞爪,蜘蛛網糊在角落,昏暗的燈光照射下斑駁無比,儘是小飛蟲的屍身。
這裡已經很少有人居住了,連同段仔兒時的鄰居陳碩早在五年前就搬了家。
實話說,這裡確實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可段仔能怎麼辦呢,他一個人常年住在這裡,根本無家可歸,當然,他也不稀罕,他要等人,怕他回來找不到。
段仔洗好熱水澡出來,連打幾個噴嚏,就聽見手機框框幾條消息暴擊,不用看也知道是陳碩那個孫子被齊天凶了找他抱怨的。
拿起手機連慰問話都想好了,一看,竟不是陳碩,是他哥。
展冠:仔,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