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隻灰色的小狗看成展冠確實過於可憐了，那狗明明更像自己，在臟亂的垃圾桶旁邊等著誰來認領。

後來在段仔得知他哥不是親生的時候，竟有些茫然的不知所措。

那時段仔日思夜想也沒能得出答案，最後還是悄悄地問他：“你是從哪裡來的？那你還是我哥嗎？”

這樣問的後果很嚴重，段仔深有體會，他說完這句話後，展冠幾乎幾周沒理他。

從此這種有關身世的話題段仔再也沒有問過。

就像這隻臟兮兮的斷尾狗，流浪各地翻食著，不知什麼時候來，不知什麼時候走，更不知它經曆了什麼。

段仔提著混沌上樓，開門那會竟有些猶豫，怎麼展冠在家他也會感到莫名地發寒？到底還是心虛的。

進去後屋裡一片寂靜，展冠沒有說話，也沒有敲字的聲音。段仔放下混沌，走進沙發便聽到平穩地呼吸聲，展冠睡著了。

展冠坐在單人沙發上，頭微微側著脖子靠在椅背上，電腦還亮著屏，手指蜷縮著，看樣子是困急了。

段仔站在展冠身後，第一次看清電腦裡寫著什麼，不過毫無疑問，他看不懂，他放棄了。

看著熟睡的展冠，段仔本想叫醒他，可他盯著他看了半天，看他長長的睫羽時而忽閃著，落日的餘暉拉長了影子映在展冠的臉上，柔光給他鍍了層暖意，竟使段仔產生了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還有展冠那薄情的嘴唇，此刻也顯得比平日更加柔和紅欲，眼眸順著頭頂向下移步，頃刻間黑夜裡隱欲著層層畫麵浮現，段仔的喉嚨隨之滾動了下，他握緊手機，彆開了視線。

段仔逃離了距離，去廚房灌了一杯冷水才冷靜下來。便拿碗分裝混沌，心臟隨著混沌掉落碗裡的聲音隱然跳動，他又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精神一切正常，可就是對他哥產生些莫名地躁動。

正在段仔要端過去時，後麵傳來展冠低沉的嗓音：“回來了。”

“嗯？”段仔身形明顯地怔了下，又連忙應道：“嗯，我看你睡著了，沒叫你。”

展冠端起另一碗混沌，看著裡麵漂浮著許多青綠蔥花，眉頭皺了下，接著麵無表情地端到餐桌上。

兩碗都飄著蔥花，展冠不想說話。

段仔拉開椅子坐下，偷瞄了眼對麵展冠冷冷的表情，覺得好笑，他故意的。

“混沌店那個老板你還認識嗎？”段仔說，“他還記得你欸。”

“……”展冠不應聲，用勺子撇著碗裡的湯。

段仔吃了口混沌，覺得一切反常，“我還遇見了一隻狗，蹲在垃圾桶旁邊，跟我小時候似的。”他不敢說那狗像展冠，隻能委屈自己。

“嗯。”展冠沒抬眼，但終於應了聲。

“你彆光嗯啊，那老板說他差點沒認出你，”段仔抬眼看著他，“想著有空再見見。”

氣氛冷的凝固，段仔不知怎麼開口說滕阿姨的事，便想著先拖一拖，或者展冠要是因為蔥花的事生氣也好，滕阿姨自然而然就脫出口，可他沒有，如段仔想的一切不同，這樣平靜的冷漠他隻想逃。

他寧可展冠能跟他吵一下，回到當初他不要臉的時候，起碼不會被疏離隔開，不會窒息地割不開那層膜。

不知展冠在想什麼，他撥開那層翠綠，頭也不抬地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那你去哪玩了？”

段仔頓了頓，說：“跟陳碩去打球了。”

展冠這才撩起眼看他，“天上打的？”他已經注意到今天段仔穿了雙白鞋，回來後一點沒臟。

“……沒，”被看過來的目光倏地閃躲，段仔咽下那一口，“沒打實戰，就玩了玩。”

展冠放下湯勺，眼眸中暗了暗，“玩去了彆人家？”聲音也跟著冷了幾度，“是嗎？”

“……”靠。

段仔手裡的勺子陡然停下，他還是低估了展冠，展冠憑著前幾句話就已經察覺出來了。

發展情況完全脫離了段仔控製之內，他吞咽了下，低著頭悶了許久才道：“是啊，”段仔尷尬地淺淺一笑，抬頭看他，“這不是陳碩要找人代替去開家長會嘛——”

“就打起了滕姨的主意，是這樣吧？”展冠冷靜的過分，絲毫不給段仔回旋的機會。

“啊對，不然我也想不到還有誰了。”段仔攪著湯，裡麵還有三四個混沌，“她也同意了。”

“她怎麼說的？”展冠雙手交叉抵在下巴處，繞有耐心地聽他講。

“叫我們常去她那裡玩，她一直是一個人住在那裡挺孤單的，”段仔說，“她知道你回來了，還跟我們約定好了時間去聚一聚，我都答應了。”

“你替我答應的？”

段仔點點頭，嘴裡嘟囔著：“那不然呢，鬼嗎？”

展冠靜靜地看了他幾秒，又低頭看著碗裡，他沒吃多少，接著順手把碗推給段仔，“彆剩，我在考慮。”

“彆啊哥。”段仔看他聽後沒多大反應鬆了口氣，立刻賣乖，“我給你把蔥花挑出來。”

“不用，”展冠又坐回了沙發，“我看你卷子就看飽了。”

段仔看向沙發那邊，瞅著展冠僅露出的半個腦袋，頓時有些心虛，他卷子上的題壓根沒解出來，他一氣之下，全部就寫了一個字——解。

很難想象展冠看見後是什麼表情。

無奈之下，段仔清理了混沌，一個沒浪費。

“我去做作業了哈，”段仔站在臥室門口朝外看他，“有些題我不會。”

展冠頭也沒抬，“等會教你。”

“哦。”

段仔覺得他哥不做偵探可惜了，他印象裡，展冠從小就對周圍的事物格外敏銳，還有一個超強的記憶力。

離譜到什麼程度呢？有次段仔蹲在樹旁觀察螞蟻，最後無聊到想數有多少隻，結果展冠說他像個弱智，段仔不服氣，問他有本事你數清楚啊！

展冠看了會，張口就說出一個數字，蒙了段仔好久，他當時覺得他哥簡直是世上最牛逼的人，後來想想，自己怎麼那麼好騙，一個數字而已，也就小孩會信以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