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卻是伏在桌上,悄悄睡去。
一轉眼便是正元初年,謝景韞隨父入京。此次班師回朝,聲勢浩大,一是因新皇登基,需安撫忠臣以示仁德,二來則是邊關戰事已平,自不能養虎為患,然而謝景韞並不知這些,他正騎著戰馬,享受著四麵八方的稱讚,“那便是謝小公子,真是玉樹臨風!”“虎父無犬子,當真是青年才俊!”
卻不想,和一雙亮晶晶對了上,那眼中神色太過複雜,讓人無從分辨,似悲似喜,夾帶著絲絲憐憫,謝景韞愣怔了片刻,隻一晃眼,那雙亮晶晶便消失在邊角處。
“莫要東張西望!”謝景韞急忙底下眼,唯唯稱是,又挺起胸膛,目視前方。
一路便直通皇宮,在宮門前下馬,正衣冠後,太監們便迎上來為父子二人領路,其隨從自是回到南門軍營去。“此次恭迎大將軍、小公子回宮。”李公公是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紅頂帽子為此次進宮添了些喜慶,“那便有勞這位公公了。”微微額首,二人談笑仿若平輩,景韞年少氣盛,自是不願,正欲出口打斷,兩人又回歸了平靜,好像隻不過是客套而已,謝景韞覺得須臾之間便已然到殿前。
一聲尖亮的大將軍到,驚得他一激靈,對這位太監更無好感。
“末將謝太平,犬子謝景韞參見陛下!”兩人稽首,恭恭敬敬,絲毫未曾逾矩。
他不敢抬頭,餘光隻能掃到父親衣裳的邊角。
“愛卿平身罷,你我之間何須這些虛禮,”龍椅上那位卻是急急走向將軍,將他扶起,“十年伴讀的情分可是被邊疆消磨光了?”見這位皇上明顯親近之意,謝景韞暗暗鬆了口氣,心中責怪父親為何從不提起,惹得他怪緊張的。
“臣不敢。”短短三個字,景韞感覺到了大殿內的氣氛凝滯,好在父親迅速起身,而他也在皇帝的允許下平身,就是那位皇帝的目光仿若能刀人,轉一瞬又變得溫潤,小公子都懷疑起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