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我爹是秦始皇(1 / 2)

隨著“籲”的一聲,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昌平君見狀不免一頭霧水,忙問,“扶蘇,你這是要做...”

卻驚詫看見扶蘇飛快跳下車,往左側道旁奔去,幾名侍衛急忙跟了上去。

扶蘇蹲下仔細看了一會兒,輕輕抱起草叢裡的大紅色繈褓。

一個穿著虎紋圖樣軟綢薄綿小衣裳的嬰兒,正安靜地躺在繈褓裡。

自從周王室衰微後,周公當年定下的宗室禮法,也漸漸被人們遺忘了。

一方麵,諸侯行事多有不羈,比如廢棄嫡長子繼承製、改立寵愛的兒子這種事,幾百年來已屢見不鮮。

另一方麵,隨著諸子百家的百花齊放,自由的風尚大開,民間富戶對權貴的禁忌也漸漸打破了。

就如這嬰童服飾花紋,從前隻能周室王族特用的紋樣,也悄然出現在富貴人家孩童的衣裳上。

如果是女嬰,一般會繡鳳鳥或舜英圖案的紋樣。

這些知識,都是楚夫人告訴他的。

想到母親,扶蘇的眼睛又有些酸澀,他努力把注意力轉移到懷裡的小家夥身上。

卻見他滿臉通紅,雙目緊閉。

他遲疑著伸出兩根手指,輕輕碰了一下嬰兒肉乎乎的臉蛋,麵色頓時一變,好燙!

他又摸了摸嬰兒的脖頸和手,臉色越來越蒼白,茫然抱著繈褓蹬蹬往回跑,一下撞在昌平君身上,對方清冷的聲音傳來,“扶蘇,你撿了什麼?”

扶蘇忙托起手中的嬰兒,驚慌道,“昌平君,這有個阿弟發熱了,全身都好燙!我們快回宮裡吧,快帶他回宮裡...”

昌平君低頭看著繈褓中的嬰兒,神色變幻,使了個眼色讓身側侍衛接過孩子,輕歎道,“此子來路不明,不能帶回宮中,放回去吧。”

扶蘇猛地睜大眼睛,“不行!他留在這裡會死掉的!”

昌平君命侍衛把孩子放回草叢,牽過扶蘇的手,慢慢往馬車走,溫聲道,“扶蘇,我想明確告訴你,大王不會喜歡你這麼做的。不必為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惹大王不喜...”

扶蘇用力甩開他的手,“我要帶他回去,讓夏無且為他診治!”

他重新抱起繈褓飛快上了馬車,催禦夫快走,禦夫囁嚅著看向車外的昌平君。

昌平君立在原地,聲音依然很平靜,“扶蘇,王宮絕不會收留來路不明之人。不把他放回去,我便不會上車。”

扶蘇摸了摸嬰兒依然滾燙的額頭,連聲哀求,“求你了,外翁,你答應過阿母,會好好照顧我的!求你快上來吧,他快死了,他真的快死了!”

昌平君犀利望向他,厲聲道,“扶蘇,正因為我答應你阿母要照顧你,才要阻止你這愚蠢的行為!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嗎?你對得起你阿母臨終的囑托嗎?亂世之中,最不值一提的就是人命,你當真要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外人,去違抗你的君父嗎?”

扶蘇滿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咄咄逼人的昌平君,顫聲道,“外翁...不,太傅,你不是一直教導我,上天有好生之德,仁者有愛人之心麼?今日為何要這般無情?阿弟真的快死了,我若沒遇到他就罷了,可我遇到了卻見死不救,又與禽獸何異?你忘了嗎,我阿母就是死在他們見死不救...”

“噤聲!”昌平君登時變了臉色,快步踏上馬車,一把捂住他的嘴,以眼色施壓衛尉,眾人紛紛垂下頭去。

他這才壓低了聲音,薄怒道,“扶蘇,那件事大王已有定論,你日後休得再胡言亂語!”

扶蘇抿著小嘴不再開口,熱淚在眼眶裡打了個圈,被野外的風一吹變得冰涼,又教他硬生生逼了回去。

阿母說過,小孩子可以隨便哭泣,大秦的長公子卻不能。

昌平君歎了口氣,見扶蘇情緒已漸漸平複,便放開了手,試圖換個說法勸服他,“扶蘇,你難道沒想過,這孩子若放在此處,或許還有存活的機緣。你將他帶回宮中,卻是將他帶向必死之路,大王他...”

哪知扶蘇一聽這話,頓時就怒了!

他一張白淨的小臉漲得通紅,伶牙俐齒地反駁道,“你胡說!我父王才不是濫殺無辜之人!你知道的,就連呂不韋,父王都不忍心殺他,他怎會殺一個並無過錯的嬰兒!不信我抱回去給你看,父王是絕對不會殺阿弟的,而且我會說服他收養阿弟!”

說完,他氣咻咻跺腳大喊,“禦夫,還不速速帶本公子回宮!”

禦者見昌平君已上車,不敢再有托詞,忙道,“奴遵命。請公子坐穩了,小心勿摔。”

昌平君氣得一甩衣袖,冷哼著坐到扶蘇對麵,閉目索性不再言語。

不撞南牆不回頭。

禦者揚鞭策馬,在衛尉軍的護送下,馬車再次往城內駛去。

秦王政今日讓昌平君陪伴扶蘇出門,恰是因為昌平君與楚夫人的關係。

自宣太後掌權,楚係勢力遍布秦國朝野,秦楚聯姻也成了慣例。

當年,深得昭襄王器重的太子悼病逝,太子之位空置,而安國君最終能被立為太子,有一個不得不說的原因:他娶了比自己年輕很多的華陽夫人。

而華陽夫人的父親,正是宣太後的同父胞弟,華陽君羋戎。

當上太子的安國君立刻投桃報李,不但獨寵華陽夫人,還把她立為正夫人,這意味著,秦國未來的王後又是楚國人。

可惜命運弄人,這樣一個家世、權勢、美貌、盛寵,樣樣都有的女子,獨獨沒有孩子。

這也是呂不韋不惜耗費萬金,賄賂華陽夫人的姐姐和阿弟,將嬴異人送到華陽夫人跟前、認其為母的原因。

在這個禮崩樂壞的時代,秦國除了幾次偶然的兄終弟及,大多數時候都更傾向嫡長子繼承製。

改名為嬴子楚的異人,雖非長子,卻占了嫡子的名頭,他是華陽夫人名下唯一的孩子,於是順理成章在先王薨逝後,成了新一任秦王。

等到秦王嬴政即位之時,朝堂上的楚國勢力,已被他的祖父和父王拔除得差不多,可惜殫精竭慮為後世謀劃的秦國先君,終究無法替兒孫顧及身後之事。

同樣是孤兒寡母的開局,秦國朝堂迎來同樣的局麵:走了一個權傾天下的楚國人魏冉,又來了另一個權傾天下的衛國人呂不韋。

天下之人隻知相國,不知秦王。

呂不韋以嬴政年幼為名,手握相邦大權不肯放,到處安插黨羽廣納門徒,獨攬朝政大權。

這期間,嬴政走得可謂步步驚心,舉步維艱。

秦國此時有三個太後,除了嬴政的生母帝太後趙姬,還有先王的生母夏太後及養母華陽太後。

趙姬忙著與假宦官嫪毐尋歡作樂,無心關心兒子的處境。

而來自韓國的夏太後,雖是嬴政的親祖母,但她向來偏寵韓夫人所生的長安君成蟜,更無意為嬴政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