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第六天,陸陽再一次去了中心公園,就連裝束都跟上次一樣。
她給陸星嶼發了信息,把她約了出來。
下午三點二十分,陸陽在晴雨站台看見了帶著畫本的陸星嶼。
她走過去說:“你對畫畫還真是非一般的執著啊。”
陸星嶼沒答話,隻是抬眼瞥了她一眼。
陸陽這才發現陸星嶼身後還有一個短發女孩,是上次在陳以沐同學的生日宴上那個被他們稱為“淇姐”的姑娘。
陸陽有些訝異地挑起了眉,戲謔地說:“喲,這是把誰拐過來了?眼光不錯啊。”
顧雪淇聽到這一句,笑著接話:“可不是嘛。你好,上次在‘尋簡’見過的,顧雪淇。”
陸陽也自我介紹了一句:“你好,這位的表姐,陸陽。”
看似無關實則句句都跟她有關但又不好插話的陸星嶼:……
“走吧,帶你們去公園裡看看,某些人彆畫得太投入忘了時間啊。”陸陽說。
“某些人”:……
這明顯意有所指的語氣,還不如直接指名道姓呢。
中心公園依然人滿為患,不過這一次倒是沒有那麼多穿著校服就出門的學生了。
陸陽把她們帶到了雲河邊的草地上。
陸星嶼在那找了棵柳樹開始寫生,陸陽和顧雪淇則在一旁低聲聊天。
她們壓著嗓音,既能聽清又不會太過打擾陸星嶼。
其實她們不壓著也沒事,畢竟陸星嶼在吵嚷的環境裡反而更能做到全神貫注。
陸陽在跟顧雪淇講那個墜河的女孩。
“她是一個人站在橋上,就靠著那兒的欄杆看那邊的天,也可能是看雲,記不清了。”陸陽說著用手指著長階反方向的橋欄杆,又轉向了上麵的天空,然後又把手放下了,“然後她看著看著就開始往前。撐著欄杆,上半身往前,再然後應該是因為角度太大,她就那麼掉了下去。”
陸陽的語氣很平淡,就真的是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毫無波瀾地講述這一個她曾親眼目睹的悲劇。
可是她的眼裡又有濃重的沉痛,一點也不像她的語氣所表現出來的樣子。
她其實很難過。
她那時候已經七歲了,才剛對生死的概念有一點點的了解,然後親眼目睹了一個陌生女孩的離去。
說沒有感觸是假的,當時她還不理解為什麼那個女孩的父母看到後會有那麼驚恐的神情,也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在安保叔叔搖了搖頭後失聲痛哭。
現在她能明白了,但是也沒什麼用了。
顧雪淇似乎能感受到陸陽平淡語氣下的難過,很配合地保持著沉默。
陸陽又看了一會兒雲河麵,忽然說:“還好,後來這裡再也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她也不會再去眼睜睜看著彆人的生命在自己眼前終結了。
她們都沉默著,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陸星嶼畫著畫著,抬頭看了一眼,然後一轉頭,注意到了右邊長階上站著的一個女孩。
她轉回來說:“陸陽,那個人是洛陰吧?長階上那個。”
“嗯?”陸陽疑惑地轉頭看過去,然後迅速轉了回來,否認道:“不是。”
陸星嶼:……???
同樣往長階看了一眼同時把陸陽的動作儘收眼底的顧雪淇:???……
陸陽內心也崩潰:一定是看錯了,一定是看錯了,一定是看錯了……
她不停地給自己洗腦,直到整個大腦被這句話刷屏。
確定結果的陸星嶼和顧雪淇:這應該……是巧合吧?
陸陽則一直在躲,生怕一個不小心洛陰就看到了她的臉然後認出來。
但是她忽然轉念一想……
為什麼要躲???
為什麼要怕洛陰認出來???
明明現在還隻是同學,在假期碰見應該也很正常才對啊!
這麼一來,反倒是不那麼像是普通同學了吧?總有一點其他意味……
也不對啊!
就算是訂婚對象,現在也隻是同學啊,有什麼好怕的?
目前還沒有名分的洛陰同學威脅不到她啊!
陸陽豁然開朗。
實際上洛陰並沒有注意到她們這邊。
她站在長階上,看著天邊的雲回憶起往昔。
想起了三四歲時帶著光的陸陽,八九歲時在雲河邊驚愕的陸陽,以及重逢時看著自己走過來眼底藏不住驚訝的陸陽……
每一幀都是她,就像是她的記憶裡隻有這麼一個人似的。
她其實很早就知道了關於她們訂婚宴的事,原本因為這種強迫性的事情讓她心情很不好,但是當她想起陸陽就是那個她遇見過很多次,對方卻全無印象的女孩時,她猶豫了,也動搖了。
本來應該隻是想認識她吧,至少讓她知道她以前遇見過這麼一個人。但後來,當她真的與陸陽同班,也按照計劃成為她的同桌兼舍友,又讓她想起那件事時,她的內心並不完全像她所想的那樣隻有被記住的欣喜。
好像……多了點彆的什麼。
她不是沒想過這隻是青春期的正常心理萌動,但是她好像……不太想隻做朋友。
不過按照現在這個樣子……除了同學,也隻有朋友可做了。
洛陰兀自站在長階上,秋初的風緩緩拂過,帶起了發絲和短裙的裙擺。
她收回思緒,重新看向雲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