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櫻花季，光鮮亮麗的少年少女紛紛被空氣中的微暖暈染上一絲熱氣，所以一眼看去幾近大半都麵帶薄薄的霞紅。

也或許不是因為氣溫的原因，朝氣蓬勃的場景總是讓人心中不免充盈著期待，而它們正好順著拂麵而過的微風被表露在了臉上。

懷有期待是一件好事。

早季比其他學生要更早到校園，學生會會長的職務在升上高三的時期更為繁重，她實在沒多餘時間浪費在與二三友人路上漫步閒談。

假期結束前為了以後麵對新環境與製度不顯得太束手無策，早季的假日幾乎是在拜訪優秀同齡人向對方取經中度過的。

但生活裡的意外總是猝不及防，回想起來國三將要選擇高中的緊張時期，某天發現在以前困於家族上的商業往來沒少約見，是好友的赤司君在二人慣例擠出來的縫隙的會麵裡初次展露了不同以往的鋒芒。

雖說在與赤司君早先認識的第一麵就讓她清晰地捕捉到了他身上散發的光芒，但那日先一步來到約定地點，推開店門目光所及時的幾息間的打量就讓她明白了，那位正翻閱雜誌等待她到來的赤司君明顯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那光變得更加紮手了。

她和赤司認識的時機很早，二人在讀作自願交朋友，寫作為操縱的大手下其實還有個更親密無間的青梅竹馬的關係，所以即使沒有天天碰麵和國中同校，當時的早季也依舊很了解那個第一次見麵就讓她猶如看到了性轉版燕早季的赤司征十郎。

財閥家極端艱辛的教育一直在摧毀一個又一個孩子。

那時她略微感到失望，並不是實時掌控最近赤司生活發生了什麼的早季心想失去了一位與她幾乎百分百相像的知交好友的一刻竟然來的這麼快，不可避免的落寞還是在有預料的前提下撞入了她的心底。

料想對方也不會如實告知她事情經過，那一天早季想及時止損，心中單方麵宣布著關閉與同發色眸色的少年往來的通道閘門。

說到底早季還是和赤司有著極高的相似度的，她毫無疑問相信那位氣勢磅礴到不容置疑的赤司君與她是一樣的，都容忍不了身邊有個強硬不弱於自己的人。

她迅速給了昔日的好友一份判決結果，在對方出聲像是宣告一般讓她同他一起選擇洛山時淡淡推拒了。

“燕家不會希望我和赤司君關係緊張的。”

比誰都要早涉及英才教育的兩人明白這話的言下之意。

隻要在一間學校，二人的年級相當，他們又是一樣隻爭勝利的行事風格，這樣就無法避開針鋒相對的情景，而二人之外的燕、赤司兩家都不會希望自己的企業多一位強悍的競爭對手。

“也對，早季不比我輕鬆多少。”

赤色的眼眸頗具威懾力，赤司征十郎沒讓她多等，拿過放在他身旁被裝飾精美的禮盒從桌麵推到了她麵前。

“不過早季，你該知道的，不止你對我了如指掌。”

是不明所以的話，但早季卻能聽明白他真正想說的含義：

早季，我知道你現在在推開我。

心理博弈的耗損量巨大，她接下來的行程還要趕去見那位秀知院的白銀討教經驗，需要用到大腦的地方還有很多，就這樣全部投注在赤司身上定好的計劃會被全盤打亂。

早季無奈地拿過那禮盒，為表心意讓對方能明白自己不會對他太冷漠，她當麵拆開了盒子上的緞帶，裡麵是個手鏈，手指觸碰到的鏈條部分沒有什麼冰涼的感覺，像是在盒子裡悶出了汗一樣溫溫的，鏈條之外就是手鏈的賣點，特意設計成了不規則、形似海麵動蕩的波浪起伏的模樣，為了更貼合主題，那賣點處的上色是藍色的，的確更讓人聯想到海麵。

一隻手戴手鏈還是有些困難，她像是示弱一樣朝對麵的赤司伸了伸手臂，讓纖細白皙的手腕曝露在男生麵前輕聲尋求幫助：“為我戴上吧，赤——征君。”

改變的那位赤司征十郎很自然地變換了親昵的稱呼，在這樣不想讓對方發展成敵人的想法下硬生生叫赤司君對她的計劃毫無益處。

日本男性大多大男子主義，更何況是現在更甚的這個赤司征十郎，這種類型往往更想要小意溫柔的女性順從鼓勵他們心裡宏大的暢想，雖然她並不覺得赤司會看不透她的想法，但在對方步步緊逼的弱勢處境果然還是裝無害才能化險為夷。

可也不能隻有溫和，毫無攻略難度的目標不會有人珍惜，它們有多麼唾手可得，後續就能看到被多快放棄。

早季不在乎赤司征十郎是否有對她生出除了覺得便利之外的感情，她隻在乎自己在示弱的同時也能讓豎著獸瞳，散放陣陣壓迫感覬覦的貓明白，看在她身份的份上發現她的態度，對她遲疑一二。

一個被瞧不起的繼承人能有什麼用？

她維持著伸長手臂的動作，輕輕活動了下手腕，被搭在上麵的手鏈此時搖搖欲墜，早季大方地給出了男生思索的時間。

我當然可以偶爾順著你的心意，但你比誰都明白吧，我和你是同類，都不會去看毫無抵抗力的獵物一眼。

我給了你想要的反應，也該輪到你回贈我了。

“樂意效勞。”

赤司征十郎在鏈條最後一端也將滑落桌麵時握了上來，像落下了法錘，給了不慌不忙的早季他的答案。

他的手指指甲為了方便籃球社的訓練和其他的一些技能上的練習經常打磨照顧，光看手背隻會想讚歎這隻手的護理細心，唯那雙手落在肌膚上才能發覺指腹上長時間的訓練留下的繭和不易察覺的力度。

高高在上的姿態、敏銳洞察一切的貓，狡黠油滑、也同樣從不願委屈自己的蛇。

在透過玻璃折射進來的光下，瑰紅色頭發的男生慢條斯理地為早季扣上了手鏈的鎖扣，讓那海浪留在了少女的腕部。

兩隻心思各異的動物都得到了滿意的答複。

***

國三那場繼承人間的博弈時間沒有很長，早季後來也自然可以繼續按照計劃拜訪那位白銀禦行。

以普通庶民的身份，高中二年級便在秀知院當上率領學院內眾多優秀人才的會長，她有探聽過此人最近在秀知院的行程，以常年全科滿分的優異成績收獲了其校內多數名門子弟的敬仰和尊崇。

以一個庶民的身份來說，他確實很厲害了。

被生徒會室門陸續傳來推開又鬆手合上的吱呀聲拉回了思緒的早季掠起鬢邊垂落的發絲勾到耳後，一邊回應著來報道幫忙的成員的問好一邊在內心歎氣。

但意外的，那時的他是個為了戀愛方麵是否主動而跟四宮前輩一樣彆扭了許久的笨蛋啊，但不得不說他攏聚人心的技術尤其熟稔，總得來說，中等吧。

也不知道後來那兩個兩情相悅卻一直憑實力單身的笨蛋前輩進展如何了。

敞開透氣的窗戶外飄進一片櫻花，粉色的花瓣走在飄飄忽忽的路線，終於是在那張為會長專門添置、以示看重之意的桌麵上，沉鬱古板的棕色被新來的櫻花攪亂了它原本的威嚴。

早季掃了一眼那塊突兀的地方，傾身向前彎了腰去夠靠近擺放座椅最裡麵位置的那片花瓣，在拿好接下來會用上的文件後又特意囑咐了還留在室內沒能忙活完自己工作的同胞們最後離開的記得鎖門。

她麵上挽起輕盈的笑臉，生徒會室總共擺了四個垃圾桶，擺放點分彆在會長辦公的桌子肚旁，方便就近扔掉垃圾；靠近窗戶邊放了書籍和一些夾存了資料的桌台邊也有一個，剩下兩個分彆在提供休息或以供大家會議閒談的長桌附近和進門口。

手心還有花瓣所攜晨露的涼意，她推開門用另一隻抓著文件的手臂部位抵住大門，隨即在門邊矮了矮身子，讓手裡似是也代表了少年們青春記憶的那片櫻花朝著現在還空蕩蕩的桶內落下去。

最後她不再留戀色彩，踏出室內任木質門緩緩關閉。

***

扣、扣。

除此之外還有試音的回蕩聲。

開學季這天早季登上全校師生都到齊的禮堂台上，腳下絲毫沒有因為被千百道視線注視而有所謂的什麼緊張感打亂她的路線。

被乖順用發繩紮起的馬尾在幅度偏大的動作下空中玩鬨地晃蕩著，向來精心嗬護的赤發隨著晃動像騰升而起、燒在一條木棍上的火焰，被主人張揚地展現在空氣裡，連那平時溫和的眸子也在此時添了些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