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當地的習俗,要在河燈裡放一張紙條,寫上自己的祈願。“希望何姑娘能如願見到秦姑娘。”容爍寫了許多字,末了,還添上這一句,一並放進自己的河燈裡。
容爍半跪下來,雙手托著那蓮花狀的河燈,斂容屏氣,輕輕將河燈捧至水中,推了一下。
點點火光在河麵上飄搖,又在遠處織成一線,照亮整條長河。
洛陵的百姓聚在兩岸,安靜地注視著這條流動的焰色長河。
河燈裡寄托著他們對死去的與活著的親朋的祈福,流向不知何處的遠方。
容爍一定要陸行舟在寫些什麼放在河燈裡,陸行舟坳不過,提筆思來想去半天,乾巴巴地寫下一句——
“歲歲有今朝”。
七月半結束,容爍也終於收了玩心,老老實實陪著陸行舟往方家的宅邸走。
方家這宅邸占地千裡,規模僅次於京城的皇宮。站在稍遠處看,屋宇雄壯,門麵廣闊,望之森然。
走到近處看,雕甍畫棟,朱欄彩檻,片片琉璃瓦在陽光下璨璀奪目。饒是自幼就在容家宅邸裡生活的容爍見到此景,也不由得瞪大了眼。
方家家主方文遠親自站在門前等候,見他們二人到了,微微頷首:“來了。”
容爍仔細瞧了瞧他。方家家主雖說住著這麼奢華的宅子,本人卻不怎麼高調,頭戴綸巾,外罩一件鶴氅。他眉心有一道淺痕,許是時常皺眉所致。那溫和沉穩的氣質與父親很像,讓容爍略感熟悉。
陸行舟把容爍往前推了推,容爍回頭望他一眼,抱著花花默默走過去。
方文遠眉目低垂,輕輕摟過他的肩,聲音像是在歎息:“行舟在信裡都告訴我了,你是個堅強的孩子。容家的事我很痛心,作為你父親的舊識,我所能做的,也僅有照顧好他唯剩的孩子了。”
容爍眼眶一酸,差點落下淚來,他趕忙埋下頭:“……嗯。”
方文遠轉頭對身旁的家丁囑咐了些什麼,那家丁點點頭,領著容爍走了。
“跟我來。”他對陸行舟道。
陸行舟也不問什麼,就這麼跟著他走進方家。
輾轉幾個院落,穿過遊廊,到了方文遠的書房。
方文遠背對著陸行舟站在書桌後,往上望著一副占據整個牆壁的山水畫:“穆家一月前發信給我,龍淵異動,封印很可能撐不過三年了。”
陸行舟沒料到方文遠一來就切入主題,他被這話震了一下,旋即蹙眉:“之前不還說至少還能撐百年麼?”
“北鉞那邊不知何原因,連日之內死了數十萬人,且找不見屍體。包括逢先生在內的幾位引渡人已經前往調查,目前未有結果。”方文遠說著揉了揉眉心,隻覺頭疼異常,“眼下大晏皇帝又要與北鉞開戰,屆時死難者將不計其數,我隻怕三年之期還須再縮上一縮。”
“我能做什麼?”陸行舟問。
方文遠沒有回答。他抬起一手,咬破指尖,將血滴到那副山水畫上。
陸行舟聽得一聲轟響,伴隨著齒輪咬合之聲,那畫上以青石染就的群山疊嶂竟紛紛向四周移開,為畫幅中央留下一片空白。
方文遠往那空白處按了一下,一方暗格彈出。他從中取出一個青銅外殼的卷軸。
陸行舟雙手接過那看起來異常古老的卷軸:“這是?”
“這是望舒神君所繪的龍淵封印圖紙,分為八份,為各家所保存。”方文遠將暗格按回去,畫幅上的群山自動歸位,一段時間後就變得與先前無異,再聰明的小偷也想不到這畫幅本身竟然就是機關,“穆家早有集齊圖紙,重修封印的想法,但在我前麵的幾位方家家主都不以為意,直到如今境況緊急,穆家家主向我討要,我才想起有這麼一回事,慚愧。”
當初龍淵封印耗費眾仙所有力量才得以落成,穆輕寒妄想以凡人之軀重修,怎麼想都是天方夜譚,這確實是山窮水儘之時的無奈之舉了。陸行舟心中暗歎,道:“方家一份,穆家一份,封家如果不出意外也會把他們的那份交出,其他五份要怎麼辦?”
方文遠道:“江家的圖紙,早在大晏開國之初便送往穆家;容家的那份,逢先生已找到並托人帶給穆家;張家、易家的圖紙都還有跡可循,若花費一些時間大概也能找到;唯有司家最為難辦。”
司家不到百年而亡,家主不詳,流派不詳,滅亡原因不詳,現今史料裡能查的也僅僅提到它在建立之初曾經是八個家族之首。
方文遠接道:“好在圖紙上附有望舒神君的神力,輕易不會被毀。倘若重修封印是最後的方法,那就是將整個北坎洲翻過來,也要找到司家那份圖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