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時候母親恰好從浴室裡走出來。
母女二人的視線相交了一瞬,最先離開目光的是源森子,她麵無表情地轉過身,將拖鞋狠狠地踏在地上,試圖前往二樓的房間。
“站住。”身後傳來母親的聲音。
源森子停下腳步,她沒有回頭,隻是維持著準備上樓的姿勢背對著對方。
“你去東京做什麼,”源母問道,“不是見他吧?”這個“他”自然指的是源森子的父親,源母了解自己的女兒,在發現父親擁有圓滿的家庭後,源森子絕不會隨隨便便打擾對方。
上次去東京見父親大概也是謊話,隻是岩泉一沒懷疑,源母也懶得拆穿。無論源森子是因為什麼去東京,本質上都隻是源家的家務事,源母不想三番五次地麻煩周圍的人。
少女張了張嘴,從喉嚨裡滾出一個表示肯定的短促單音。
和母親撒謊沒有意義也沒有必要,反正總是會被她拆穿的。
“音駒高校排球部,那裡有你什麼人,”源森子聽見母親如此詢問,“那張宣傳單上的是男子排球,你在東京的時候交男朋友了嗎?”
源森子又動了動嘴唇,她有點想笑。
從東京回宮城已經有三年了,在三年後的今天,母親居然問她你是不是在東京的時候交男朋友了。
這算什麼?時隔三年的無聊問話,除了再一次提醒她其實自己在母親的生活中隻是個毫無意義的小角色外毫無價值。
她是沒有意義的小角色,所以這個女人連她有沒有男朋友、什麼時候交的男朋友、男朋友到底是什麼人都是出於一種心血來潮的心態問出來的。
糟糕透了。
如此想著,少女邁開了腳步。
“隨便您怎麼想好了。”雖然說著敬語,但她的語氣裡卻滿是嘲諷,“您想關心的隻有他到底有沒有經商天賦吧,放心好了,我沒有交男朋友,不過以後可能會交,說不定還會交一個各方麵都讓您不滿意的男朋友。”
她動作麻利地上了樓,將一臉驚愕的母親甩在身後。
臥室的門是半敞的,因為已經從及川徹那裡知道了事情經過,源森子並沒有對母親擅自進自己的房間產生什麼意外。她將書包扔進壁櫃裡,拉開課桌最上層的抽屜,裡麵排列整齊的書本被動過了,放在最外麵的是音駒排球部的宣傳單,宣傳單下麵則是一個已經很舊了的筆記本。
那筆記本似乎掉進過水裡,頁腳皺皺巴巴的,翻起來的紙麵上還能看見墨水被暈染的痕跡。
源森子下意識伸出手,翻開了筆記本。
“今天校門口的櫻花開了,很漂亮。”、“老師講的東西完全聽不懂,但是同桌是個好人,他借了筆記給我。”、“午休的時候和及川徹吵架了,為了道歉,他賠了我一盒牛奶。”、“偷偷來了東京看爸爸,爸爸還給我買了新裙子。”......
她略微垂著頭,認認真真地看著筆記本上毫無邏輯的字句。這似乎是一本日記,但實在是沒頭沒尾,每一段都隻有一句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翻到最後,源森子看見一段被水打濕後又晾乾,幾乎無法分辨出來的文字。
——“已經寫完一整本了,要不要跟小黑說呢?”
後來她說了嗎?
好像沒有,因為是很小的事情,說不定對方都忘掉了,源森子就沒有去刻意提起。寫完這本日記的那天剛好是青葉城西高校放榜的日子,源森子在郵件裡編輯了一大段又刪除了,最後發送給黑尾鐵朗的隻有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