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森子趴在課桌上對著眼前密密麻麻的數字發呆。
講台上坐著批改作業的老師,空蕩的教室裡留著幾個奮筆疾書的學生。這大概是她第一次主動在放學後留下來,數學老師以為她回心轉意想要拯救一下自己在掛科邊緣大鵬展翅的學習成績,感動得大手一揮多加了套練習題給她。
並不是完全不會做。
雖然基本上沒有自己完成過作業,但源森子隻是不想而不是不會做題。
實際上,在初二之前,她的學習成績在北一的同屆內也能排在前二十。源森子自認為在學習上沒什麼天賦,但她的理解力還不錯,隻要願意看書,私下偷偷做幾道題,想要混個及格還是不難的。
解題思路隨著視線移動浮現在腦海裡,少女卻並沒有動筆的欲望。
她隻是來混時間的。
源母這次的假期有點長,以至於源森子並不想和平日一樣很快就回家。
被及川徹抓回家之後,源家的母女關係幾乎降至冰點,除了吃飯幾乎沒有打過照麵。源森子直覺其實母親是想要和她談談的,但從小到大的經驗告訴她,就算最開始心平氣和地溝通,隻要是她們倆麵對麵坐著,最終都會變成以大吵一架收場的局麵。
就算再不想承認,她是那個人的女兒的事實也不會改變。
她的母親不知道如何正確表達自己的心情,所以她也不知道,因為從來都沒有人教過她。
少女在草稿紙上畫了個小人,她的畫技很差,以至於成品扭曲成一坨看不出狀態的神奇東西。源森子頂著那坨線條組合物看了好幾秒鐘,又突然失去興趣般移開視線。
她隨手塗了個除了自己沒人能認出來的黑尾鐵朗。
為什麼要在草稿紙上塗小黑?
源森子皺著眉頭思考了接近三分鐘,在得出“不知道”的結論的同時也得出了“我果然不是很想做題”的結論。於是她抬起頭,舉著手大聲喊起來。
“老師,太難了,我做不出來——”
數學老師從習題冊中抬起頭,教室裡唯一的成年人推了推啤酒瓶底般厚重的眼鏡,用他平日裡上課時那種被源森子評價為“怎麼還沒把自己憋死”的、不緊不慢的語調回答道:“果然這套題對你來說還是有些難了嗎,那我給你換一套。”
不,不用換了,換了也還是不會做!
源森子瞳孔地震。
“不用麻煩老師了,我把題帶回家做做看吧,”少女尬笑著從座位上站起來,撿垃圾般將東西全都塞進書包,“我做得太慢了,會妨礙老師下班的。”
數學老師又推了推眼鏡,他似乎看穿了源森子其實根本不想做題,但還是用他那極富個人特色的語調說著重複過無數次的、源森子根本就不打算聽的廢話。
“我知道現在開始學對你來說很難,源,可是你應該想想自己以後要怎麼辦了。”
源森子抱著書包胡亂點了點頭,逃跑般竄出教室。
太陽幾近落山。不知不覺間也在教室裡趴了好幾個小時,並不是完全沒有做出來,數學老師給她的那套練習題源森子已經寫到最後兩道了,回家之後再應付一下明天交給老師也算是功德圓滿。
以後要怎麼辦啊......
還能怎麼辦呢?
就這樣普通地混個及格分再普通地畢業,普通地找個工作,最後可能也還是會普通地和母親安排過來的男人結婚。這是源森子抗拒了許多年卻始終無法擺脫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