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前幾天,源母回家了。
對於母親的回歸,源森子並沒有表現出多餘的情緒。這對母女的關係向來如此,無論對方是走是留,其實源森子都不太有所謂。
要說有什麼波折的話,大概就是暑假前的那次三方麵談。
本應該是在期末考試後就進行的三方麵談,因為源母出差硬生生拖到了放假前一天。最初還隻是就源森子的成績和以後的打算進行的正常談話,到最後還是跟母親在教師辦公室吵了起來。
源森子不明白母親為什麼不同意她去打職業。
就像源母也不明白源森子為什麼一定要去打職業一樣。
不歡而散的結果就是源森子跟前桌約著放學後去逛街順便住在她家,然而走到書店的時候源森子發覺店裡新進了一本微波爐菜譜,抱著“總不能讓影山君下次來我家還吃黑暗料理”的心態,源森子揮彆了前桌,決定提前回家炸廚房。
隻是她的計劃沒有成功。
剛進門便發覺玄關處擺著三雙不認識的鞋子,看大小應當是一家三口。
源母很少將客戶帶回家,何況是帶著孩子的客戶。源森子本想直接回樓上的臥室把客廳留給來訪者的,可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她聽見了一陣再熟悉不過的爭吵聲。
不光是爭吵聲,在那幾乎可以用“震耳欲聾”的互相指摘的攻訐中,源森子還聽見了孩子的哭聲和細聲細氣哄孩子的女人的聲音。
倒是要素齊全。源森子想。
從記事起,她就經常聽到這樣的爭吵。
隻是這次的內容是關於她畢業後的人生規劃的。母親依舊在怨恨父親讓源森子看見了這條路,而父親並不覺得打職業有什麼不好,源森子有天賦,那就應該讓她去。
踏上階梯的拖鞋硬生生收了回來,少女慢慢轉過身,走到了客廳門口。
難看死了。她想。難得回一次家卻還是在吵架。
不,應該不算回家,那個男人已經有了新的家庭,對他來說,源家什麼都不是了。
都已經離婚了,這對夫妻彼此間毫無意義的爭吵和指責仿佛被刻在了DNA裡,有一瞬間,源森子覺得自己回到了小時候,她抱著毛絨玩具站在走廊上,看著玄關處拉著行李箱的母親和指責母親剛回家又丟下家庭出差的父親。
有什麼好吵的,再怎麼吵都不會讓步,那還不如省點力氣乾更重要的事情。
又不是誰離了誰活不下去。
少女半眯著眼睛敲了敲客廳的門框,她的臉上掛著笑,語氣卻十分平淡,仿佛正在爭吵的並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聲音小一點,”她說,“鄰居會聽見的。”
其實源家的房子隔音效果尚可,這種程度的吵鬨還不至於影響周邊的鄰居,不過是源森子自己覺得很煩罷了。
正在爭吵的男女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坐在男人身邊抱著哇哇大哭的兒子的女人也抬起頭看向客廳門口的少女。
這是源森子頭一次看見這個女人,雖然早就知道父親再婚了,但源森子一次都沒有和對方打過照麵,以至於在看見女人的臉的那一刻,少女臉上的笑容出現了裂痕。
她認得那張臉,不可能不認得。
她不但認得女人的臉,還認得女人懷裡的小男孩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