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絡拖著疲憊的影子,就這樣離開了。頭也不回。
煙波橋下傷心地,伊人對此空淚垂。
香港的夜,霓虹閃爍著的曖昧中流轉顧盼著一絲飄渺憂鬱的孤單。看著路上車水穿流,人聲嘈嘈,縱使曾經幾許繁華,也躲不過青燈孤影。
短短一個周,香港的大小媒體登滿了關於長夏幾天來所發生的一切。長夏的總裁沈莫霖帶著情人去巴黎度假,半途飛機失事,機毀人亡。沈莫霖的妻子沈羅今宸也在次日消失。未留下任何留言。長夏副總當天向媒體發布,長夏的經濟狀況已相當嚴峻。
最要緊的時刻沈夫人一夜間消失,所有本不清楚的流言越說越不清楚。這個家族式的企業正駐足在生死存亡的關頭。
早已心痛欲絕的沈紫絡,在媒體記者夾槍帶棒的追逼下不得不出頭公示長夏的近期經濟狀況,可麻煩並不因此而減少。所謂“謠言不可理”越理他越亂。因此紫絡陷進了父親留下的一堆沒頭的線了。
終於熬過了六月,熬過了大考。長夏的事情也暫且平靜下來。就在大家都已將長夏那致命的傷口漸漸淡忘掉的時候,也不知哪個,又回頭重揭長夏傷疤。並引導媒體,沈紫絡已得到羅今宸的指示,要將長夏的資產轉移。無數虎視眈眈的眼睛仿佛要一下子拆穿這個看似柔弱,卻內心叵測的女孩。
“逃”,紫絡再也無法忍受了,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卻被已知消息媒體的堵在了公寓裡。
為了順利離開,紫絡不得做出抉擇。
翌日。紫絡向媒體宣布,長夏的一切已由姑姑王沈莫若繼承,已與自己完全無關,自己隻是去大陸讀書,不會用長夏的一分錢,更不會影響長夏的發展。有親生女反倒讓外姓繼承財產,任誰都無法理解,媒體迅速得到地暗示沈莫霖死的蹊蹺,很可能與妹妹王沈莫若有關。
其實,誰得了財產對媒體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還有更精彩的場麵上演,媒體馬上轉馬,追向莫若。
就在媒體的車子擠滿莫若的門前的路時,紫絡趁機悄悄的離開了這個生她養她的城市。
九月,所有的一切都過去了,曾經的曾經在這裡都是空白。紫絡一個人站在煙花如夢的揚州城樓上,果然不負揚州勝名,瓊花依約舊夢人,晚風習過才幾淨,曾讓多少人夢魂牽繞的煙花揚州啊!雖然此時並非三月,但古城也透著一種彆具的風趣。撩動著少女的心弦。可縱然撩人,又能擺脫孤身寂寂的冷清?畢竟那個讓自己厭倦的城市曾有著自己摯愛的雙親。
可是現在都一樣了,紫絡笑笑。消失在茫茫繁華。
臘月,風花揚州再也等不得清寂,飄飄揚起了絨絨雪花,從小在香港長大的紫絡實在無法忍受這嚴寒的天氣。柔嫩的小手裂開了幾道口子,血跡從口子裡滲出來。
最讓紫絡尷尬的還是,此月已第三次收到指導員催繳學費的通知。
室友們關心的問,紫絡隻好推說,“父母太忙,大概忘了。”誰知,紫絡離家的時候匆匆,也為了不給姑姑帶來太多麻煩,竟沒有帶多少錢。到了學校,各種用品一買,連學費竟也沒剩下。
“早已無可回頭!”紫絡輕歎。
終於待來三月煙花,紫絡頭靠著剛返春的柳乾,嫋嫋枝條在春風下輕輕拂過麗人眉梢,紫絡望著湖岸飄渺萌芽的瓊花……
指導員找到紫絡,下了最後通牒:“不能再托了。
“也不要為難彆人了”,紫絡想。
紫絡借來同學的化妝盒,雖不是綽約嫵媚,但也無法掩飾年輕生命的美麗。眼波流轉,顧盼有情。
此時,揚州市中心的“寂寞伊人”酒吧,正在招收舞女。“伊人”是一家實力很強公司。此間酒吧僅是其下屬一個分公司。
紫絡在中介的引薦下,來到人力資源部。那裡正有一群年輕貌美的女孩子等待著這份工作。紫絡苦笑。怎麼也想不到,就這樣的工作也有這麼多人爭!
在一段時間的等待後,輪到了紫絡。她迅速的做了自我介紹,便舞起了一支“雪夜孤雁”,飄逸婆娑,素靨盈盈,舞轉紅袖。哀婉寧謐中散落絲絲憂傷。人力部經理看的眼角都濕了。
煙花三月,紫絡在“伊人”做了一個舞女。
她叫紫絡。在酒吧,她從不啟口說話。她已厭倦。紫花無意絡塵緣。
人在繁華邊上走慣了,花開花謝都已是無所謂。紫絡每天晚上到“伊人”跳兩個多小時的舞,然後匆忙的去趕回校的公交車。舞女的工資本也不是很高,尤其是像紫絡這樣的。跳跳停停。
此時梁晨正在實習,這天因一個合作項目意見與經理不同被經理訓斥了一頓。心情不快,一個人跑到酒吧,一口氣灌下兩瓶啤酒,登時覺的頭痛惡心。舞台上,紫絡正和著愛子的歌聲搖曳起舞,恍恍如隔世,嫋嫋若離雁。舞罷,紫絡迅速的收拾好準備回校,梁晨從紫絡身後一把把她抱了過來。醉醺醺的說:陪陪我!
紫絡驚慌失措,原來人世蹉跎,是如此的辛苦。淚水潸然湧出。梁晨見此景,趕忙放開了手。說,“去哪裡,我送你。”
紫絡不說話,這時,愛子正換好了衣服,出來看到這場麵,拉過紫絡,向客人賠笑道,“紫絡不會說話,不能陪客”。
梁晨怏怏而去,而紫絡仍急匆匆的去趕末班公交車。次日仍將是如此的一天。
一周後的一天,梁晨回學校取文件,在校園的一隅,紫絡正跟女伴們說說笑笑,與梁晨擦肩而過,梁晨迅速的轉頭,慌張的喊道:“哎,……你?”
紫絡報以淺淺的笑,朝他點點頭。知道自己做舞女的事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瞞多久了,便坦然以對。
跟紫絡一起的姊妹打趣道:“紫絡,認識你哦!”
紫絡笑嘻嘻的說:“是啊!要不要我介紹?”
大家說說笑笑的離開了。
青春最讓人感動的就是所有的一切即將成為過去。
所有的能講的不能講的心事,都將深深的被埋葬在心底。不管流多少淚,都是無所謂的,因為真正的沒有人會在意。
梁晨再到“伊人”,紫絡正化好了妝等待上台,梁晨就等在那裡。知道紫絡走過,梁晨挑釁的問,“你不是啞巴嗎?”
紫絡心裡不自在,“怎麼,要到學校揭發我?”
梁晨苦笑:“我?”將杯中的酒呷了一口。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紫絡,看的紫絡眼皮直跳。
“我約你,你會不會應啊?梁晨很無賴的說。
“你約約試試啊!”紫絡調皮的超梁晨笑笑。
梁晨還想說,隻聽後台有人叫“紫絡。紫絡,該你上了!”
紫絡微微的朝梁晨笑笑,說了一句失陪,匆匆離去。
後來。梁晨有時間總會來伊人,而紫絡在伊人跳舞的事也在學校裡傳的沸沸揚揚。指導員三令五申,卻也找不到解決紫絡經濟困難的辦法。也隻得這麼挨日子。
春接了冬寒,秋換了夏暑。轉眼間。四年的時光,已匆匆而逝。慢慢的就這樣即將消失在記憶中,之後,誰也不將記起誰。亦如秋塘前的那片瓊花叢。多情空悲戚!
有誰的記憶曾輕輕的點過那瑟瑟的青春,是不是美麗的年華都會有一個結局,不論是喜是悲。紫絡就是那一種。慘淡經營著並不美好的日子。她雖整日嬉笑,卻也不活潑可愛。在“伊人”愛子曾對著客人說起紫絡,她說:“她雖玲瓏,心卻也不全。”
那個看似聰明,實則傻傻的沈紫絡。也許在揚州,愛子是唯一會記住她的人了吧!
又見瓊花繁滿枝,轉眼間,六月惜彆在眼際。四年同窗,今後真正的要各奔東西。縱使曾經怎樣,眼前個個都已眼角通紅。六月二十三晚上,大家應紫絡邀請,在“伊人”痛痛快快的聚離彆。
席間,紫絡最後一次跳起了那支“雪夜孤雁”,神情黯然,誰又能預知未來不會是如此。大雪紛紛孤雁零。
紫絡舞畢,看到梁晨正一個等在角落裡。紫絡走過去:“一個人?”
梁晨點點頭,憂傷的問,“要走?”
紫絡低著頭,順著眉。黯然心傷:“有些傷痛,一旦絡下,便一輩子退不去。”
梁晨看著紫絡憂鬱的眼睛,歎道:“既躲不開,又何需躲,你是個明白人,又何必自傷?”
紫絡回頭,說,“你不明白?”
“所有的傷過的心都是一樣的。”
四年後的今日,任誰也說不清,這個叫做揚州的城終究是容不下她的。紫絡還是不得不拎著行李默默的離開,返回香港,那個無可奈何的地方。儘管所有的往事,已經雲煙散儘。可烙下的傷痕一輩子也無法掩蓋。
再回到香港,沈莫若已安葬,落落空室,什麼也看不到了。沈莫若的遺囑中將長夏所有的一切由沈紫絡繼承。也因遺囑,姑父王家遲遲沒有向紫絡報喪,等紫絡知道時,已是往事依舊,燕子樓空。
紫絡站在姑姑的墳前,淚水打濕了麵頰。誰又知道這個可憐的女人曾在自己都無法保全的時候是怎樣的保全紫絡。
長夏又重回到紫絡手中,四年前就已結束的一切,又重新開始,“這就是所謂的天意了。”紫絡苦笑。
莫若的離世把本來就不濟的長夏,再一次推向邊緣,由於姑父帶頭挑釁,公司裡的員工都已不在做事,一些員工都隻等著看紫絡的笑話,而另一些,也不顧長夏多年恩義,奔向髙枝,他們認為紫絡根本沒有能力經營長夏,不如早早離去,免誤時機。
事實上,沈莫霖留下的長夏就已剩一個空架子。這四年來是莫若苦苦支撐這個早已散了架的長夏。結局也依然如此。能改變的已改變,不能變的強求不得。
莫若的退出,逼迫著紫絡不得不重新加入這場莫名其妙的角逐。她已疲憊,卻再也不能逃脫。
就在長夏紛雜的賬目搞得紫絡整晚睡不著的時候。楊雲從大陸飛到香港,重新勘測香港的市況,並來此拜見當年力舉自己的恩師沈莫霖。
冥冥之中自是天意,天意如此,亦無可爭。沈莫霖是怎麼也想不到,當年在自己門下的一個後生小輩,能夠在短短的幾年中迅速的崛起,更想不到,多少年後,他會成為紫絡以及長夏的貴人。
多年前,楊雲受沈莫霖之命,發展大陸市場,意外發現商機,沈莫霖竭力資助他在大陸開拓。楊雲做事雷厲風行,殺伐決斷。曾在“丹霞”最危機的時候,力排眾議,使丹霞起死回生,也因此一步步走向丹霞的權利頂峰,創下一個“丹霞時代”,使丹霞的股票連續32個月瘋長。
楊雲的到來,也給了無生氣的長夏帶來一絲生機。楊雲大力整治,嚴明賞罰。員工開是努力工作。長夏開始了在沈莫霖走後的第一次進賬。
轉眼楊雲來長夏已有一年,秋月的瓊花零落著寂寞的搖曳,紫絡25歲生日,楊雲說,25歲是個大生日,楊雲在國華酒店宴請了三天,長夏的員工,合作夥伴,官場人物,各開了一天的席。宴罷楊雲邀紫絡跳舞,紫絡笑著說:“我不會。”楊雲說:“我教你。”紫絡輕輕的搖頭,:“我不願再跳舞。”
楊雲陪著紫絡,看著舞池裡人影翩翩,歡樂的氣氛揚滿了每一個角落。曾今否,舊曆景。紫絡笑道:“你隻管自己下去跳好了,我一個人好好的。”
楊雲將杯裡的紅酒一口飲儘,“我陪你,我們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