軌道車上的窗戶都大敞著,周圍的人無論被強風吹成什麼樣子都無動於衷,但溫漾卻有些受不了,慢慢挪動到最下方的一個塑料軟凳坐下。
七八十碼的速度用了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就到了施工地點,溫漾站在軌道車的門口往下張望了一下,被這個高度嚇得咽了咽口水。
隻見張瑞率先下了車,然後抬起頭看著一直猶豫不敢下的溫漾,伸了伸手,“把你的防護包先遞給我,然後就像我剛才那樣,麵對著車門下車。”
溫漾實在不好意思周圍的人都在等著自己,強忍著恐懼下了車。腳下的石砟堆得很滿,先是覺得硌腳,接著因為石砟碼放不嚴實的緣故腳下跟著滑了一下。
她急忙用手撐著石砟堆的最頂部慢慢挪動到旁邊的路肩上,然後有些抱歉地衝張瑞笑了笑。
“沒事吧?如果剛才下車是背對著車門的話,被監控拍到是要罰紅牌的。”
溫漾見張瑞神情沒變,還特彆有耐心地開始了教學,瞪著茫然的大眼睛回望了過去,“師父,紅牌的話是什麼處罰?”
“罰款五百。”
從張瑞手裡拿過包,跟在身後往人多的地方走去,剛才一起下車的民工這時早已在路肩兩邊拉好了警戒線。
溫漾在覺得新奇的時候,也終於見識到鐵路人民工作環境的險惡。她站在路肩往下看了看,十米的深坑嚇得她腿軟,往下踢個石頭下去,回音都可以響很久。再往前走大概是一座年代很久的鐵路橋,腳踏板之間早已出現了裂縫,防護欄也已經生鏽,輕輕碰一下,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像這一類的地方全都拉上了警戒線,寫了“危險,禁止靠近”的警示語。
張瑞停頓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師父,是有什麼事情嗎?”
溫漾從身後的防護包裡掏出剛才林景淮給的對講機,學著張瑞的樣子把對講機彆在了左胸前的口袋上。
“去年的時候,有個新來的大學生就從橋上掉了下去,最後回到駐地都沒有人發現。”
張瑞轉過身帶著她繼續跟著民工往前走。
溫漾被這冷不丁的一句話嚇到了,臉色跟著變得有些蒼白,“那他師父沒有發現嗎?合同裡不是有師徒不分離的規定嗎?”
“那時候是已經施工結束,我們要返程了,那個男生的師父以為他上車了,而當時駐地簽到也沒有完善,直到第二天村民報警才知道。”張瑞用手撥著路肩上的草,方便溫漾走得舒服些。
“那我……”
張瑞見她臉色突變,也不敢再多講,指了指左手邊鐵路上的一個零件,問:“知道這個是什麼嗎?”
她搖了搖頭。
“那個看著正方形黑色的板子是橡膠墊板,主要就是用來減震,保護路基還有軌枕。這個呢?知道是什麼嗎?”張瑞說完接著又指了指地上一個深陷軌枕的六邊形部件。
溫漾雖不是專業的,但是在來到一線前也是有經過統一培訓,此時有些胸有成竹地說:“道釘?”
張瑞點了點頭,“對,這個就是用來將鋼軌扣在軌枕上,然後還可以固定維持兩根軌枕間的距離。”
“軌距我知道,1435毫米。”
“嗯,不錯,其實我們的施工很多人都沒有見過,我們提前這麼早出來就是為了做準備工作。”
張瑞說完就從背後拿下防護包,從裡麵掏出了一個小本,表麵早已破爛不堪,內裡也是翻了很多張才找到一張新的,上麵的表格全都空著。
“這個就是我們的防護記錄本,封鎖內容基本不會變,但時間這些每天都不一樣,必須準確填寫,然後下麵的列車運行情況更重要,你要知道,工地上所有人的安全全都掌握在你的手上。”說到這裡時,張瑞的表情變得嚴肅了許多。
大概走了有一公裡,終於到了今日具體的施工裡程。隻見民工們在鐵路上挖空了一小截,裡麵肉眼可見地湧出不少泥漿,接著其中一個民工從不遠處拿出好幾塊巨大的木頭,嚴嚴實實地塞進了剛才挖空的那個地方。
溫漾有些不解,“師父,為什麼要塞那個啊?”
“因為我們現在還沒封鎖,隨時都有火車會通過,如果挖空不塞會導致火車脫軌或者因為火車的經過而導致鋼軌斷裂。這些都會成為鐵路事故,是要被待崗的,如果有人員傷亡,主要負責人還要負刑事責任。”最後這句話張瑞刻意壓低了聲音。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張瑞大概是說累了,不再像之前那樣長篇大論地說一堆,但在遇到一些需要叮囑的東西還是會提醒溫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