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放緩了語氣,“劉家妹子,你就是現在出去,還能乾什麼。怎麼說他都是你男人,你們都過了這麼多年了,還鬨什麼鬨。”
劉玉賢沒有搭理她,眼瞼微動,目光輕篾掠過孫秀,望向遠處,看到了人群外的眼睛。
是那個和這裡格格不入的孩子。
孫秀像是被那眼神刺到,一股無名怒氣自心頭湧起,她扭頭對著張瘸子扯出一抹扭曲的笑,“張兄弟,不是嫂子說你,有時候人就是不識好歹,你得多給她點苦頭吃,她才知道什麼叫甜。”
“嫂子說的在理,怪不得是文化人。”張瘸子滿臉堆笑,恭維了幾句。
孫秀高高地昂起頭,瞟了地上灰頭土臉的劉玉賢一眼,像是打了什麼勝仗。
眾人熙熙攘攘,跟趴在腐肉上的蒼蠅沒什麼兩樣。
一片枯黃的葉子飄到小孩兒腳邊。
黑口口了我黑口口口口,我口口它口口光口。
他隻能零星認出幾個字。
小孩兒想起近況眼神一動,若有所思。
是不是認識字,夜夜回蕩在腦海中的話就不會吵得頭痛。
趁人不注意,他悄悄藏起那片葉子,低頭趕回吳家。瘦小的身影忙裡忙外,直到明月高懸,得到的不過是一個巴掌大的菜窩頭。
小孩兒小口小口地吃完窩頭,又挨個把手指頭嗦乾淨,那種心慌燒灼的感覺終於退去一些。他爬進豬圈旁的小窩,神色放鬆了幾分,緩緩舒了口氣準備休息。
可誰讓他心裡惦記著一件事呢?從左邊翻到右邊,又從右邊翻到左邊,烙餅似的把草窩烙了個遍。
不行,睡不著。
黑暗裡小孩兒睜開眼睛,白天的事情曆曆在目,他伸手從乾草下拿出一個乾葉包。小手摸著顆粒粗糙的包裝,他皺著小眉頭暗自考慮,眼裡滿是掙紮。
這包消腫止痛的草沫是他攢了好久好久的,究竟要不要拿這個去找她交換讓她教自己認字?
不知道考慮了多久,小孩迷迷糊糊睡著了。
月光如水,傾泄到小孩兒身下不起眼的石頭床上。
一層淡淡的銀光泛起。
寨口那塊被風雨侵蝕的石碑亮起同樣的銀光,隱約可見巫神寨三個字。
兩者交相呼應,銀輝被無形之力牽引到瘦小的身影上。
一道洪鐘大呂般的聲音直接回蕩在腦海。
遂古之初,天傳其道
氣分陰陽,以禦玄妙
......
又來了。
小孩兒搞不明白這隻能被自己看見的銀輝是什麼,腦子裡麵的聲音又在念叨著什麼,隻覺得頭痛欲裂。
他終於下定決心,趁著夜色拿起紙包輕手輕腳跑出吳家。